手机屏幕亮起,姜小帅那条透着担忧的信息映入眼帘。吴所畏指尖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简短的几个字:
「我没事,别担心。」
按下发送键,他却感到一阵虚脱。
怎么可能没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那个人的思念。
这些天,他强打着精神,陪着母亲一路游玩。
他们去了大理,住在能看见洱海的客栈。
清晨,他独自坐在洱海边,看着澄澈的湖水在晨光下泛起细碎的金光,美得如同仙境。
可这景色落入他眼中,却只映出一片灰蒙。
他想起那份清单上被自己亲手划掉的一项——【一起去看海】
如今,洱海就在眼前,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本该是两个人的风景,如今却成了一个人的刑场。
他们去了丽江,穿梭在熙攘的古城小巷里,摩肩接踵的人潮更反衬出他内心的空寂。
喧嚣是别人的,他只有无声的荒凉。
在澄澈如碧玉的蓝月谷,母亲开心地拍照,他却看着那梦幻般的蓝色湖水发呆,心想:
如果是和池骋一起来,他一定会嘲笑这湖水蓝得像假的一样,然后偷偷搂住自己的腰。
他们去了香格里拉,站在仿佛伸手就能触碰蓝天白云的高原上,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胸口却更加闷痛。
最后到了热情洋溢的西双版纳,茂密的热带雨林、绚丽的民族风情,一切都充满生机,却丝毫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
每一个地方,他都仿佛能看到池骋的影子——会在古城的酒吧里故意点最烈的酒逗他,
会在蓝月谷故作嫌弃地说
“这水还没我畏畏的眼睛好看”,
会在高原上因为轻微缺氧而死死抓着他的手耍赖……
他努力在母亲面前扮演着一个开心的儿子,拍照时挤出笑容,品尝美食时装作津津有味。
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客栈的床上时,那强撑起来的外壳便会彻底碎裂,思念深入骨髓。
他紧紧握着手机,那个熟悉的号码早已刻在心里,却再也没有拨出去的勇气。
池骋,你看到海了吗?
我一个人,把我们想去的地方,都走遍了。
可是,没有你,所有的风景都失去了颜色。
他望着窗外异乡的月色,眼角又一次无声地滑下泪来。
——
池骋连续数日将自己囚禁在昏暗的卧室里。
他不言不语,仅凭着一点本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存。
送进去的食物往往原封不动地端出来,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昔日锐利的眼眸只剩一片死寂。
姜小帅看在眼里,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他看着池骋这副模样,既有着愧疚,又受限于对吴所畏的承诺,只能将真相死死压在心底,那种无力感快要将他逼疯。
直到那天下午,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宁静——池骋因大量饮酒导致急性胃出血,被郭城宇紧急送进了医院。
姜小帅看着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却依旧毫无生气的人, 他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池骋这样自我毁灭。
他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决绝的颤抖:
“池骋,你听着!大畏他……他真的是重生的!他和你分手,是因为他害怕!上辈子你出意外死了,他跟着你殉了情!
这次他妈妈病危的时间点和前世一模一样,他怕极了,怕你也会重蹈覆辙!
他是因为太爱你,才不得不推开你!这件事听上去很荒谬,你可能不信,但……”
“我信!”
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打断了他。
池骋那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此刻却像被投入了火种,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猛地看向姜小帅,眼神灼热得吓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畏畏不会不要我……”
他喃喃着,巨大的狂喜和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血珠瞬间涌出,他却浑然不觉。
“池骋!你干什么!你还不能动!”
姜小帅惊骇地想要阻止。
但池骋已经挣扎着下了床,身体虽然虚弱,眼神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急切。
“我要去找他!现在就要去!”
他推开姜小帅搀扶的手,踉跄着冲出病房,仿佛慢一秒都是对这份真相的辜负。
他一边跑,一边打电话给刚子,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刚子,用最快的速度,我要知道畏畏现在具体在哪儿!”
他自己则直奔家中去取证件。
那个沉寂了多日的躯壳,仿佛一瞬间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吴所畏的名字。
得知吴所畏此刻正在四川,他毫不犹豫地订了最快一班飞往成都的机票。
雨水疯狂地拍打着车窗,雨刮器在高频摆动下仍难以驱散眼前的模糊水幕。
漆黑的夜幕被蜿蜒的车灯撕开一道口子,池骋紧握着方向盘,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湿滑的路面反射着零星的光点,像碎了一地的星辰。
尽管天气恶劣,他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害怕迟一步的紧迫感交织出的烈焰。
副驾驶座上放着匆忙收拾几件的换洗衣物,证件就贴在他胸前的内袋里,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奔向希望的灼热。
畏畏,等着我…… 他在心中默念,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了。
什么狗屁命运,我们一起扛!
车轮轧过积水,溅起一片水花。就在他全神贯注驶过一个弯道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穿透雨幕,迎面射来——
一辆卡车,正以惊人的速度迎面呼啸而来!
池骋瞳孔猛缩,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试图躲避。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砰!!!”
剧烈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世界天旋地转。
在意识模糊的临界点,池骋并未看到破碎的挡风玻璃和扭曲的金属,他的眼前竟清晰地映出了另一幅景象——
吴所畏的身影从高楼急速坠落,那双望向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尽的绝望与……解脱?
轰——!
如同闸门被冲垮,前世所有被遗忘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些模糊的片段瞬间变得清晰:
医院的噩耗、街头屏幕上车祸爆炸的新闻、吴所畏决绝地从楼顶一跃而下……
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畏畏,早已为他死过一次。
原来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去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畏畏这次看似残忍的离开,背后藏着的是比他此刻所承受的,还要深刻千百倍的恐惧和痛苦。
“畏畏……”
巨大的心痛超越了身体上的剧痛,两世的情感冲击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
他仿佛能看到吴所畏独自背负着这段沉重记忆时,那单薄颤抖的背影。
“这段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的过去里——”
“你……该有多痛?”
无尽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终于知晓真相的释然和更深沉的心疼。
他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彻底地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所有知觉。
世界归于一片黑暗,只剩下那个未拨通号码的手机破碎在血腥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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