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池骋将吴所畏安顿在酒店顶层宽敞明亮的套房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进来,温暖干燥,与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待会儿记得吃药,还有这个药膏记得涂!”
池骋把药和药膏放在床头柜显眼的位置,又检查了一下空调的温度和湿度设置,确保舒适,
“我回家一趟,收拾点东西就回来。”
“嗯,好!”
吴所畏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药膏涂上后,疹子的痒意缓解了不少,加上吃饱了,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
池骋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确认他状态还好,才转身离开。
(地下室)
推开那扇门,潮湿空气立刻裹挟而来。
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特制的爬宠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这份曾经让他感到安宁的气息,此刻却像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池骋没有开大灯,任由自己融入这片熟悉的昏暗。
他慢慢踱步进去,目光扫过一排排恒温箱。
那些形态各异的蛇类,在各自的小天地里安静地盘踞着,鳞片在微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这些蛇,还是当年他和汪硕一起兴致勃勃挑选回来的。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过去的影子。
那些争吵、那些欢笑、那些自以为是的掌控感、以及最后汪硕离开时的眼神……
一幕幕,如同无声的默片,在这片承载了太多记忆的空间里无声放映。
他走到角落一个旧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东西不多,最上面躺着一张用透明cd盒装着的旧光盘,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微缩。
这是汪硕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池骋盯着那张光盘看了几秒,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拿起它,毫不犹豫地丢进了抽屉深处,然后“咔哒”一声,利落地用钥匙将抽屉锁死。
动作干脆,仿佛锁住的不是一张光盘,而是不愿再触碰的过去!
他走到客厅中央那张沙发前,坐了下来。
皮革因为长期的高湿环境,触感有些粘腻冰冷。他环视着这个他待了整整九年的地方。
每一件家具,每一个角落,都浸染着过往的气息。
这里曾是他的堡垒,也是他自我放逐的囚笼。
一种巨大的惆怅,无声地将他淹没。
不是对汪硕的怀念,更像是对一段漫长而执拗的时光告别。
他点燃一支烟。没有开灯,没有声响,只有香烟燃烧的细微嘶嘶声,和他自己沉缓的呼吸。
他就那么坐着,任由烟雾缭绕,眼神放空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过往的碎片在烟雾中沉浮、消散。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很久。
直到指间的香烟燃尽,灼热的烟灰烫到手指,他才猛地回神。
他捻灭烟蒂,动作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决绝。
不再犹豫。
他起身,径直走向其中一个恒温箱。打开,动作熟稔而轻柔地从里面抱出了小醋包。
小醋包温顺地缠绕上他的手腕,冰凉滑腻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
池骋快速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只随意地拿了几件衣物,塞进一个简单的旅行袋里。
提着简单的行李,手腕上缠绕着小醋包,池骋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昏暗、潮湿、充满了过去气息的空间。
他转身,没有任何停顿和回头,大步走出了地下室,彻底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门。
“哐当”一声闷响,在地下通道里回荡,然后彻底归于寂静。
这扇门关上的,是身后的旧时光,亦是曾经的自己。
他抱着小醋包,走出楼道,明亮的光线倾泻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抱着小醋包,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幽暗的楼道口。
刺眼的光线骤然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微微眯了下眼,没有半分迟疑,抱着怀中温凉的小蛇,脚步沉稳地踏入了这片炽热的光亮里。
像是与过去,完成了一场沉默而彻底的告别。
——
池骋离开后,吴所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药效加上环境改善,疹子的痒意减轻不少,他睡得还算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将他吵醒。他揉着眼睛,以为是池骋回来了,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刚子。他风尘仆仆,额上还带着汗,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
“吴……吴所畏,”
刚子看到开门的是吴所畏,愣了一下,探头往里看了看,“老大不在?”
“他回家收拾东西了,还没回来。”
吴所畏侧身让他进来,
“你找他有事?进来等吧。”
我不进去了,我还要回去给你们收拾房间,(刚子这下明白为什么池骋急着搬家了)
他把手里的银行卡递向吴所畏,
“这个……等老大回来交给他。”
吴所畏没接,疑惑地看着那张卡:“这是……?”
刚子叹了口气,
“哎,老大不配合池总回去相亲,池总一怒之下把老大的卡全停了!我寻思着老大现在搬出来住,开销大,我这儿还有点积蓄,先给他应应急……”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怕池骋没钱花。
“什么?!”吴所畏猛地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池骋的卡……被他爸停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攫住了吴所畏的心。
池骋那样骄傲的人,现在却……要靠刚子接济……
“不行,这钱不能要你的!”
吴所畏果断地把卡推了回去,语气异常坚决,
“池骋不会要的!你拿回去!”
“可是……” 刚子急了。
“没有可是!”
吴所畏打断他,眼神异常明亮,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样子,
“他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回去吧,放心,有我呢!”
刚子看着吴所畏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卡收了回去,无奈地点点头:
“那……那好吧。”
他深深地看了吴所畏一眼,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吴所畏一个人。他站在原地。
池骋为了他,舍弃了住了九年的地方,现在还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
他却还在这里心安理得地住着这么高级酒店?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他得养池骋!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他几乎是立刻冲回房间,换下酒店的浴袍,套上自己的t恤和裤子,也顾不上胳膊上还隐隐作痒的疹子,抓起手机就想出门——他要赚钱!
刚到门口,他才想起手机没电了,昨晚忘了充。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顾不上了,直接拉开门冲了出去。赚钱要紧!
(诊所)
“哎哟我去!大畏,你这……你这也太激烈了!你这是跟你的总攻大人玩什么刺激游戏了?!怎么搞成这样了?”
姜小帅一打开诊所门,看到吴所畏胳膊上、脖子上那一片片红疹,吓得差点跳起来。
“去你的!想什么呢!”
吴所畏没好气地推开他挤进门,直奔自己以前放杂物的角落,
“湿疹!他那蛇窝太潮了!”
“哦,吓我一跳。”
姜小帅松了口气,关上门,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在角落里翻箱倒柜,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大箱子。“
那你不好好在池骋那待着,跑回来翻腾什么呢?池骋呢?”
“他……有事。”
吴所畏含糊地应了一声,费力地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一套做糖人的工具:
熬糖的小铜锅、竹签、还有一小袋没开封的麦芽糖。
姜小帅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你这是要干嘛?重操旧业?体验生活?”
吴所畏没理他,把工具一样样拿出来检查,动作麻利。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严肃地看着姜小帅:
“对!出摊!赚钱!”
“赚钱?”
姜小帅更懵了,
“池骋破产了?养不起你了?不至于吧?”
他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故意拖长了调子,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池少太‘能干’,开销太大?啧啧啧,‘池少夫人’这么快就要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了?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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