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吴所畏几乎要在这种无声的煎熬中耗尽所有力气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沙哑的声音。
吴所畏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母亲微微动了一下的手指,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妈?妈!您醒了?您看看我……”
吴妈妈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是涣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儿子那张写满担忧和惊喜的脸。
她极其虚弱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声音细若游丝:
“……大穹……”
“您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吴所畏的声音哽咽了,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母亲的手背上,肩膀难以抑制地轻颤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这时,池骋也立刻走了过来,关切地俯身:
“阿姨,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医生。”
池骋的声音沉稳而可靠,带着十足的敬意。
吴妈妈的目光缓缓移向池骋,眼神里透出一丝温和,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不必着急。
“小池……也在啊……”
她气息微弱地打招呼,“麻烦你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
池骋赶忙回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殷勤和诚恳,
“您刚醒,千万别费神,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池骋的表现近乎无可挑剔。
他细心地用棉签蘸水湿润吴妈妈干燥的嘴唇,动作轻柔;
医生来时,他清晰而有条理地说明情况;
护士来输液时,他会在旁安静地搭把手;
他甚至记得询问医生醒来后饮食的注意事项,并一一记下。
吴妈妈虽然虚弱,但始终安静地看着,偶尔用眼神或极轻的话语表达谢意。
等到医生检查完离开,病房里暂时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时,吴妈妈歇了一会儿,似乎积蓄了一点力气。
她轻轻拍了拍一直守在她床边的吴所畏的手背。
她极其缓慢却清晰地对吴所畏说:
“小池……这孩子……真不错……你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温柔的针,精准地刺入吴所畏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房。
他鼻腔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只能用力地点头,含糊地应着:
“嗯……他是很好……”
这份来自母亲的认可和欣慰,此刻却加剧了吴所畏内心的痛楚。
他越是清晰地看到池骋的好,看到母亲对池骋的默许,那个冰冷的决定就越是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他必须打断这温馨的氛围,必须为自己即将到来的离开铺下一块最初的基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而充满期待,他转过头,看着母亲,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妈,等您好了,彻底康复了,咱们出去旅游吧?去您一直想去的地方看看,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好不好?”
他问得看似随意,甚至带着孝心的憧憬,仿佛这只是无数次寻常的未来计划中的一次。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轻飘飘的提议背后,是他正在默默计划的、一场漫长而疼痛的告别。
“我不去,浪费那个钱干什么?”
吴妈妈微微蹙起眉,声音虽弱,态度却坚决,
“你好好攒着,留着你以后娶媳妇用!”
“妈,我现在真的有点积蓄了。”
吴所畏握住母亲的手,耐心地劝道,
“咱们活着不能光为了攒钱啊。您操劳了一辈子,祖国的大好河山都没亲眼看过。出去走走,散散心,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怎么没看过?”
吴妈妈轻声反驳,带着点老小孩的固执,
“我在电视里都看得真真儿的,都一样的。”
“妈,电视里看的能和亲身感受一样吗?”
吴所畏见母亲脸色恢复了些红润,说话也利索了不少,心里稍稍安定,语气也变得软中带硬,
“这事儿您必须听我的!”
吴妈妈看着儿子少见的态度强硬,沉默了片刻,终究没再直接拒绝,算是默许了。
这时,池骋恰好推门进来,听到后半截话,好奇地问道:
“聊什么呢?我刚听你说要去哪?”
吴妈妈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赶忙对着池骋说:
“大穹非说等我好了要带我去旅游,你说说,这得花多少冤枉钱!”
池骋闻言,立刻走到床边,笑着帮腔:
“阿姨,这可不是冤枉钱。出去散散心,对身体恢复最好,这钱花得值!”
他顿了顿,非常自然地把手搭在吴所畏的肩上,接着说:
“正好我过段时间也没什么事,我和畏畏一起陪您去!”
“哎呀,小池,你真是有心了。”
吴妈妈脸上露出欣慰又感慨的神色,目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转了转,叹道:
“你说大穹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交了你这么个知冷知热的朋友。他将来要是找媳妇,要是能找个像你这么贴心周到的,我就彻底放心喽。”
这话让池骋和吴所畏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交错间情绪复杂。
吴所畏率先移开目光,轻声对母亲说:
“妈,您刚醒,别说太多话,再睡会儿吧。”
“嗯,”
吴妈妈也确实有些精力不济,看着两人眼底的疲惫,赶忙催促道:
“你们俩忙活一天也累坏了吧?别在这儿耗着了,赶紧回去休息会儿,我这儿真的没事了。”
“阿姨,您放心睡,”
池骋细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我请的护工王姐就在外面,有事您随时按铃叫她。我和畏畏回去给您拿些换洗的日用东西过来。我刚问了医生,您还得住院观察一周左右。”
“好,好……麻烦你了,小池。”
吴妈妈看着池骋事事安排得如此周到稳妥,心里满是宽慰和感激。
“不麻烦的,阿姨。”
池骋笑容温和。
两人轻轻带上病房门,走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上。
刚才在母亲面前强撑的平静瞬间瓦解,吴所畏皱起眉,压低声音开口: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了?”
池骋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错愕与不满:
“什么?你计划出去玩,竟然压根没打算带我?”
他一把拉住吴所畏的手腕,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控诉:
“畏畏,你有没有良心?过河拆桥是吧?”
“我带我妈出去散心,你瞎凑什么热闹?”
吴所畏试图抽回手,语气尽量保持平淡。
“我当然是去陪你们啊!”
池骋觉得这简直天经地义,
“阿姨刚恢复,路上我能帮忙照顾,你们俩出去我怎么能放心?”
“不用你陪,真的。”
吴所畏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你好好在家待着,看好公司就行。乖!”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不行!”
池骋的态度异常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我必须跟你在一起。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就分开几天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吴所畏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
“会!”
池骋猛地停下脚步,扳过吴所畏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深邃而认真,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一字一句地说道:
“离开你我会死的,畏畏。”
这句话像一颗沉重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吴所畏的心脏最柔软处,带来一阵剧烈而尖锐的抽痛。
他猛地别过头去,再也无法承受对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炽热与依赖,只觉得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伤,瞬间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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