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的潮城，天气逐渐转暖，午后的阳光透过卫校茂密的玉兰树叶，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又是一个周五的中午。詹晓阳和刘小惠在学校食堂简单吃过午饭后，他让刘小惠回宿舍休息，他去小卖部等来电。
刘小惠不同意，要陪他一起等。于是两人默契地走向校门口的小卖部。
詹晓阳在小卖部的买了一瓶冰镇可乐和一瓶常温的椰子汁。
把椰子汁递给刘小惠后，他自己拧开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液体驱散了午后的些许慵懒。
然后，他很自然地在小卖部门口那几张供人休息的塑料凳上坐了下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小卖部柜台上的那部公用电话。
刘小惠安静地坐在他身旁，小口喝着椰子汁。
“在这等电话？”刘小惠轻声问，她注意到詹晓阳时不时瞥向电话的眼神。
“嗯，”詹晓阳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可乐，“上周五跟大家开了会，定了报单的规矩。今天是集中报单日，我估摸着，该有信儿了。”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前几天周二中午，他也在小卖部等了一会儿，但电话铃声并未为他响起。
他并没有感到失落或焦虑，反而觉得这很正常——新的模式和规矩刚推行，大家需要时间消化和落实，业务推进有起伏是常态。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团队的能力。
果然，就在詹晓阳坐下后不到十分钟，小卖部那位胖胖的、嗓门洪亮的大姐朝着门口喊了一嗓子：“108詹晓阳！电话——！”
詹晓阳眼神一亮，立刻站起身，对刘小惠说了声“来了”，便快步走进小卖部，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詹晓阳。”
“晓阳兄弟！是我，刘文勇！”电话那头传来潮江师范学院刘师兄熟悉而略带兴奋的声音，“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学院这边，第一批订单汇总上来了，差不多有一百双左右！各个社团反馈都不错，同学们对这鞋的款式和价格很认可！”
詹晓阳心中一喜，稳了稳情绪，说道：“太好了！刘师兄，辛苦你们了！效率真高！”
“应该的！你看这批货什么时候方便送过去？或者我们过去取？”刘文勇问。
詹晓阳略一思索，一个想法跃入脑海。他热情地发出邀请：“刘师兄，这样，你看今晚方便吗？要不你叫上我誉哥，还有几位社团的负责人，晚上一起过来卫校这边聚聚？我把其他几个学校的伙伴也叫上，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见个面，交流交流经验，顺便把订单汇总一下。我请客，在南春桥排档，简单吃个便饭，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刘文勇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爽快地答应了：“行啊！这个主意好！大家碰个头，认识一下！那我跟晓誉说一声，晚上我们大概五六个人过去？”
“没问题！恭候大驾！”詹晓阳笑着应下，双方约好了大概时间。
刚放下电话，还没等詹晓阳走出小卖部，电话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大姐接起来听了下，又朝外喊：“詹晓阳！还是找你的！”
詹晓阳赶紧又折返回来接过听筒。
“喂，晓阳哥！是我，风良！”这次是邱风良的声音，背景音有点嘈杂，似乎是在公用电话亭。
“风良，怎么样？”詹晓阳问。
“晓阳哥，我们这边也出单了！农机校、陶瓷学校加上省技校分校，加起来有六十多双！还有个好消息，”邱风良的声音带着兴奋，“我有个老同学在潮城师范学校读幼师，我找了她一趟，她把样品册拿回宿舍给同学一看，当场就订了十几双！她说那边女生多，对这种板鞋和休闲款特别感兴趣，潜力大着呢！”
“潮城师范？幼师专业？好！风良，你这市场开拓得好！”詹晓阳由衷地称赞，师范学校女生比例高，确实是巨大的潜在市场。“这样，风良，晚上师院的刘师兄他们也过来，你叫上世明，还有师范学校那位同学，一起到卫校来聚聚吧？大家认识一下，正好把订单带过来。”
“好啊！没问题！我正好把师范学校我那老同学詹琼洁一起带过去给你认识认识！”邱风良痛快地答应。
“詹琼洁？也是我们饶北的？”詹晓阳听到这名字，感觉有点熟悉。
“对！就是咱们隔壁镇的，说不定你还认识呢！”
“好，那晚上见！”
接连两个报喜电话，让詹晓阳心情大好。他走出小卖部，对等在外面的刘小惠扬了扬眉毛，笑道：“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订单来了！师院一百双，风良那边六七十双，还新开发了潮城师范学校！”
刘小惠也开心地笑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走，回宿舍找胖子去，安排晚上聚餐的事。”詹晓阳拉起刘小惠的手。
回到108宿舍，汪胖子正光着膀子躺在床铺上听他的新cd随身听，脚丫子还跟着节奏一晃一晃。看到詹晓阳和刘小惠进来，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阳哥！小惠姐！啥事？”
“胖子，晚上有活动。”詹晓阳说，“师院和风良那边都来报单了，晚上我请他们到南春桥排档吃饭，你也一起，把你体校那几个核心骨干也叫上，人多热闹，也正好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交流交流。”
“没问题啊！”汪胖子一听有聚餐，立马来了精神，“我这就去打电话叫他们！保证到齐！”说着就套上背心往外跑。
下午的课程平淡度过。放学后，詹晓阳进行了简单分工：“惠儿，你去小屋旁边那个小卖部等着，看看农校那边或者有没有其他电话找来。我留在卫校门口等师院和风良他们。”
“好。”刘小惠点头应下，独自往小屋走去。
詹晓阳则和汪胖子来到校门口等候。不到六点，就看到刘文勇师兄、堂哥詹晓誉带着三个师院的学生干部模样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双方热情地打过招呼。接着，邱风良和张世明也到了，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素雅、长相清秀、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应该就是邱风良提到的潮城师范学校的詹琼洁。
“晓阳哥！”邱风良老远就招手，然后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在潮师的老同学，詹琼洁。”
“晓阳哥，你好。”詹琼洁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声音清脆。
“琼洁？你是不是饶北詹家村的？你爸是不是叫詹春生？”詹晓阳看着眼前有几分面熟的女孩，试着问道。
詹琼洁惊讶地睁大眼睛：“是啊！晓阳哥，你认识我爸？”
“何止认识！论辈分，春生叔得叫我爸一声堂哥呢！咱们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妹啊！”詹晓阳笑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老家的亲戚。
“真的呀！太好了！我说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詹琼洁也高兴起来，异地遇老乡，还是本家亲戚，顿时感觉亲切无比。
站在一旁的刘小惠看着詹晓阳和詹琼洁相认的场面，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寒暄过后，詹晓阳把一行人先带到汪胖子堂哥那间暂时空着的教职工宿舍。大家拿出各自统计好的订单清单，交给詹晓阳汇总。詹晓阳快速清点核对了一下：师院这边102双，邱风良这边农机、陶瓷、省技分校加起来68双，潮师詹琼洁那里新开发，首批也有15双。总共185双！这还只是周五下午报来的首批订单！他心中一阵激动，这证明他的“种子”计划和集中报单模式开始显现效果了。
“不错！成绩喜人！”詹晓阳高兴地对大家说，“走吧，咱们边吃边聊，饭店我已经定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南春桥头他们常去的那家排档。詹晓阳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又要了几瓶啤酒和饮料。他举杯（以茶代酒）向大家致意：“来，第一杯，欢迎各位兄弟、同学，特别是欢迎我堂妹琼洁的加入！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为我们波鞋业务开了个好头！干杯！”
“干杯！”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大家边吃边聊，话题自然围绕着波鞋推广。师院的同学分享了如何通过社团活动渗透推广的经验；汪胖子则大谈在体校凭借“实战性能”打开局面的趣事；邱风良和张世明介绍了如何利用老乡关系网络向其他中专院校辐射；新加入的詹琼洁也腼腆地说了她们师范女生更关注款式和搭配的心得。詹晓阳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或提出一些问题，引导大家深入交流。他发现，这种跨校的交流非常有益，能互相启发思路，碰撞出新的火花。
席间，詹晓阳借口去洗手间，悄悄离席，快步走向小屋方向。他要去接刘小惠，也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电话。
快到小屋时，远远就看到刘小惠站在小卖部门口。看到詹晓阳，她快步迎上来。
“老伙，你来了！刚才农校的刘大山大哥打电话来了！”
“哦？大山哥怎么说？”詹晓阳忙问。
“他说他们农校那边也订出去二十多双了！他明天正好休息，要进城来买点东西，说明天上午直接来卫校找你，当面把订单和钱给你，顺便跟你聊聊。”
“太好了！”詹晓阳心中一喜，农校地处偏远，能打开局面不容易，刘大山看来是个实干的人。“走，惠儿，我们先回去吃饭，大家都在等着呢。”
詹晓阳很自然地牵起刘小惠的手，两人一起往回走。刘小惠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看着他在夜色中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充满了踏实和幸福。
回到排档，詹晓阳把刘小惠介绍给詹琼洁，两个女孩很快便熟络地聊了起来。詹晓阳则把农校来订单的好消息告诉大家，众人又是一阵欢呼，气氛更加热烈。詹晓阳趁机再次向大家强调了“种子”计划的重要性，鼓励大家继续发展下线，扩大网络，并承诺会做好所有的后勤支持和货源保障。看着这群充满激情和创造力的年轻人，詹晓阳对未来的业务拓展充满了信心。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晚上八点多才散场。师院和邱风良两拨人各自返校。詹晓阳、刘小惠、汪胖子和特意留下多说会儿话的詹琼洁，四人一起回到了卫校。他们在教学楼前的花圃边又坐了一会儿，聊了聊老家的情况和学校的趣事。直到快九点，詹琼洁才起身告辞，坐车返回师范学校。
送走詹琼洁，詹晓阳和刘小惠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回到了他们南春桥头的小屋。
连续几周高强度的奔波、筹划、应酬，让两人都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这个周五的夜晚，他们格外珍惜这片刻的安宁。小屋仿佛是一个与外界喧嚣隔绝的温暖港湾。
周末两天，他们几乎没有出门。除了周六中午，农校的刘大山如约而来，詹晓阳在校门口和他碰面，接收了农校的28双订单和货款，并和他聊了聊农校市场的特点和发展思路。随后，詹晓阳去打印店将汇总好的订单传真给福建的刘厂长，并去银行办理了汇款。之后，两人真正进入了“休养生息”的模式。
他们睡到自然醒，然后在小小的厨房里，慢悠悠地一起做简单的饭菜。吃完饭，或是相拥在沙发上看电视，或是各自看书，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享受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静谧时光。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书本的墨香和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对于詹晓阳来说，这种脱离紧张节奏的“无所事事”，是对身心最好的修复。对于刘小惠而言，能这样整天整天地和心爱的人腻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个周末，没有生意上的焦虑，没有应酬的喧闹，只有小屋里的温馨和平静。他们像两只需要冬眠储备能量的小兽，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为接下来未知的、但注定充满挑战和机遇的征程，积蓄着力量。波鞋的业务，在经历了初期的忙乱和开拓后，似乎正沿着詹晓阳铺设的轨道，平稳地驶向更广阔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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