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狂奔的烟尘如同受惊的鸟群,在几场及时的阵雨冲刷下,终于彻底消散在小马谷的天空。
被践踏的草地顽强地抽出新绿,被撞歪的篱笂也被居民们齐心合力扶正加固。
小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活力,街头巷尾又响起了欢声笑语。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暗流却在甜苹果园汹涌,也在曦辉暖暖那化为废墟的“故居”旁涌动着令人哭笑不得的“霉运”。
“暖暖!小心左边那根……哎?!”紫悦的惊呼还没落下,只见曦辉暖暖灵活地一个矮身,头顶那根晃晃悠悠、即将砸落的短木梁“哐当”一声砸在他刚刚站过的泥地上。
“呼——好险!”暖暖拍拍胸口,额头上那个在大狂奔后油光锃亮、引人注目的大包,此刻已经消下去大半,只剩下一小块微微鼓起的红印子,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他身上那些曾被牛蹄“盖章”的淤青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皮毛光洁如新,仿佛几天前那场把他踩成“橡皮泥”的灾难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只有动作间偶尔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暗示着那些伤痛曾真实存在,但也仅此而已。
对他而言,那种程度的物理伤害,大概就跟普通人磕到脚趾头差不多,痛是真痛,但恢复起来也快得离谱。
“我说紫悦,你太紧张啦!”暖暖咧嘴一笑,轻松地将那根捣乱的木梁移开。
“这点小场面,在我短暂的人生中排不进前五十。”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个红印子也跟着晃了晃。
紫悦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但看着暖暖那副满不在乎、精力充沛的样子,紫色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更复杂的情绪。
帮忙重建暖暖的房子,这个提议是她主动提出的。
表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朋友有难(虽然看起来也没多难),义不容辞。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更深层、更隐秘的渴望——能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和他独处。
在这片忙碌的工地上,没有图书馆的严肃,没有小镇的喧嚣,只有他们两匹小马,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
递工具时指尖不经意的触碰,讨论建造细节时靠得很近的距离,甚至只是看着他专注工作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和那快消失的包……
这些细微的瞬间,都让紫悦的心跳悄然加速。
她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二马世界”,将那份悸动稍稍埋藏,用加倍的努力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给,钉子。”紫悦用魔法递过一盒钉子,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他额上那块几乎看不见的红印。
“你……你这恢复能力也太惊人了。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安啦安啦!你是没见过走在路上被雷劈过的小马。”暖暖魔法操控着钉子精准嵌入木头。
“我这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怕熟了还能长回来。倒是嘉儿那边……”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看向甜苹果园的方向,那里沉甸甸的苹果压弯了枝头。
“果园规模今年扩大了好多,麦托什哥又伤了腿,伯父伯母还回不来。我前几天去找她,想帮忙,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拒绝了?”紫悦并不意外。
“何止拒绝!”暖暖模仿着苹果嘉儿那倔强的语气。
“‘暖暖,你先把你自个儿的屋顶盖严实了再来跟俺说这个!俺苹果嘉儿说到做到,这点苹果,俺一匹马,绰绰有余!’”他无奈地摇摇头。
“那眼神,跟要上战场似的,犟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想着也是,先把这窝搭好,让她找不到拒绝我的借口,再去‘烦’她。”
“省得她老拿这个当挡箭牌。”他拍了拍刚刚立起来的房梁框架,语气带着点小得意。
……
……
……
与此同时,甜苹果园深处。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过度成熟苹果的甜腻香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腐烂落叶的微酸。
巨大的工作量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苹果嘉儿几乎要折断的脊背上,与暖暖那边的轻松氛围形成残酷的对比。
麦托什拄着拐杖和史密斯婆婆挑拣着合格的苹果,他的腿部受伤,不难干重活,于是几乎所有的摘苹果的任务都落在了苹果嘉儿的身上。
他看着妹妹一趟又一趟地拖着沉重的苹果筐,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眼中充满了焦虑和心疼。
每一次抬起蹄子踹向果树,都感觉全身的骨头和肌肉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视野边缘时常会毫无预兆地发黑,伴随着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汗水浸湿了她橙黄色的皮毛,顺着脸颊滚落,刺得眼睛生疼,在地面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果园太大了,在父母经营下扩张得远超以往,今年的苹果成熟的数量更是远超以往。
红彤彤的苹果挂在枝头,不再是丰收的喜悦,而像无数沉重的、滴着血的铁球,压得她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苹果家族的小马(苹果家族肯定不止苹果嘉儿她们,应该还有不少亲戚什么的来帮忙)几乎都忙的不可开交,哪怕摘苹果的小马不止苹果嘉儿一匹,但效率还是依旧缓慢。
苹果嘉儿不想落下进度,她只能像一台快要散架的机器,不停地劳作,用身体的极限疲乏去对抗内心的焦虑和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沉重的孤独感。
苹果嘉儿注意到麦托什的目光以及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问到:“焦虑?”
“yep……”
“量太多?”
“yep……”
“想帮忙?”
“yep……”
“这片苹果林范围太大,反正我们本身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全部摘完,先歇一会在继续?”
“ye……yep……”麦托什点点头,表示苹果嘉儿说的对。
史密斯婆婆坐在吱呀作响的摇椅上,浑浊的眼睛望着小孙女忙碌得几乎看不清的身影,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深沉的忧虑。
“孩子,别太拼了……等明辉和金梨回来……”
“俺没事!婆婆!”苹果嘉儿头也不抬,声音透过粗重的喘息传来,努力维持着往日的爽朗,却掩饰不住那份沙哑和浓重的疲惫。
她刚刚收到父母的信。
明辉麦金塔和金梨果酱在信中说,外公身体好转,他们本已启程归家,却在好死不死碰到了了小马利亚铁路的优化改造,全线停运。
信的最后,父母满是歉意和担忧地嘱咐她,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别撑着,要找朋友们帮忙,千万别硬撑。
这封信像最后一根稻草,重重压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
果园太大了……
这个认知前所未有的清晰而残酷。是在她独自面对这翻倍扩张后的、沉甸甸的现实时。
明辉麦金塔和金梨果酱离开时描绘的宏伟前景,此刻都化作了实实在在的、需要她一蹄一蹄去收获的沉重负担。
他们去了温蹄华,是为了化解家族宿怨,是正事。
铁路优化改造,是不可抗力。
他们都很好,那个从未见过的外公也很好。
没有噩耗,没有悲剧,只有现实的、冰冷的困难堆砌在她面前。
她知道,理性上无比清楚地知道——她需要帮助。
这份认知甚至比原剧情中更早、更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没有因失去而变得偏执,没有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脆弱的内心来防御更大的痛苦。
父母的健在反而让她多了一份“不能让他们失望”的责任,而非“必须独自扛起一切”的悲壮。
她看着这庞大的果园,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和极限。
这不是赌气,不是逞强,而是……
一种近乎绝望的评估。
当曦辉暖暖前几天来找她,脸上带着那惯有的、有点欠揍但又真诚无比的关心,提出要帮忙时,苹果嘉儿的心里是猛地亮起一簇小火苗的。
“暖暖,俺……”她张了张嘴,那声“帮帮俺”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三个字在舌尖滚动,带着滚烫的、几乎是乞求的温度。
她能想象到暖暖会怎么反应——他肯定会立刻咧嘴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说不定还会插科打诨两句,然后毫不犹豫地、高效地投入工作。
朋友们也会来,云宝、碧琪、柔柔、珍奇,还有紫悦……她们一定都会来。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朋友们的好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那声求助像一块巨大的、烧红的烙铁,死死地堵在了她的喉咙深处,烫得她心脏抽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因并非不愿,而是某种更深层、更难以逾越的东西。
是一种……
习惯。
是流淌在血液里、从她第一次踉跄着帮父亲推小车时就耳濡目染的“苹果家族的骄傲”。
自己的活自己干,自己的担子自己挑。
这份骄傲在父母成功拓展果园后变得更加具体和沉重,它不再是抽象的信条,而是与这片扩大了数倍的土地紧紧绑定。
承认需要帮助,仿佛就是在承认父母的心血规划超出了她的能力,是在给苹果家族的招牌抹黑。
是一种……恐惧。
恐惧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层由“独立”构筑的、薄而脆弱的保护壳就会彻底碎裂。
她害怕被朋友们看到光鲜能干、永远可靠的苹果嘉儿背后,那个也会疲惫、也会无助、也会被庞大工作量吓到的、普通的自己。
她害怕那种暴露脆弱后的不确定感。
更是一种……扭曲的“诚实”。
她对朋友诚实,对家人诚实,但对自己,却陷入了一种极端……
她向麦托什、向父母(在信里)保证过“我能行”。
如果现在求助,岂不是对自己、对他们最大的不诚实?
这种对“承诺”的固执,将她牢牢锁死。
所以,最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变成了连她自己都厌恶的、干巴巴的、甚至带着点迁怒的拒绝:“暖暖,你先把你自个儿的屋顶盖严实了再来跟俺说这个!”
她用他的糗事当盾牌,狠狠心,把他推开了。
看着暖暖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离开的背影,她心里的那簇火苗瞬间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冰冷的自责。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都在和自己进行一场无声的、精疲力尽的战争。
一边收着苹果,一边在心里反复排练:
“等会儿干完这排树,就去小镇广场,告诉大家……”
“也许可以先找紫悦,她最理智……”
“就发个信号弹?碧琪肯定第一个冲过来……”
“要不……等暖暖下次来,就跟他说……”
但每一次,排练到最后,那个想象中的场景都会卡在她说出关键那句话的前一秒。
无形的屏障再次升起。
然后,她会甩甩头,把那些“软弱”的念头甩开,像是要惩罚自己似的,更加疯狂地投入到劳作中,对自己说:
“先做好眼前的事。把这一筐运完……”
“把这一棵树踢完……”
“求助的话……再想想……”
“下次再说……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就这样,用“眼前的事”作为拖延的借口,把“求助”这个选项无限期地向后推移。
仿佛只要她足够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想怎么开口,问题就不存在了一样。
然而,疲惫和压力不会因为她的自我说服而消失。
它们累积着,侵蚀着她的精力,她的判断力,她的情绪稳定性。
于是,在和碧琪做蛋糕时听错了配方;在帮云宝训练时因为眩晕而力道失控;甚至在面对柔柔那些敏感的小兔子时,积累的焦躁让她失去了耐心,发出了不该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低吼和踏蹄……
每一次失误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她本就脆弱的神经上,让她更加羞愧,更加不敢面对朋友,更加缩回“独自硬扛”的壳里。
她不是没看到朋友们担忧的眼神,不是没感觉到自己状态的下滑,但那条求助的路,在她心里仿佛布满了荆棘和陷阱,让她望而却步,怎么也踏不出那第一步。
直到此刻,她机械地踹向一棵老树,却只落下零星几个青涩的果子,反震力让她踉跄后退,眼前发黑,耳鸣加剧……
那股几乎要将她彻底碾碎的无力感再次汹涌而来。
她知道,她真的快到极限了。
但那句“帮帮我”,依旧像最深沉的梦魇,死死地锁在喉咙深处,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呼喊。
她只是更加用力地咬紧了牙关,将所有的疲惫、恐惧、渴望和绝望,都咽回肚子里,化作下一次更加沉重的抬蹄……
pS: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写人物内心戏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做语文阅读题的感觉,我甚至会回顾一下那些语文阅读教材……这很蛋疼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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