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难凉吗……
陆晚舟深吸口气，不再多言。
齐金带他经过这些士兵身边时，将士的凶厉之气毫不遮掩地落在陆晚舟身上。
然后，那些寻常异鬼触碰到就会魂飞魄散的气场，像是遇到了什么一般，被轻轻弹开了。
齐金暗暗点头，虽然看不懂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对这个蓝星人的实力还是给出了几分肯定，问道：
“你是最后一个蓝星人了吧？”
“应该是。”陆晚舟平静道。
“你是在大灾变前去的那个世界？”齐金接着问道。
陆晚舟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天空上没有任何云彩，也没有太阳，像是被定格一般。
这个陌生的世界，不是他熟悉的蓝星。
可当他的双脚踩在这个世界的土地上时，就能感受到来自大地的亲昵，就像是身在异乡的游子回到家乡时，来自家乡的亲切感。
这种亲切感，让他的心也出现淡淡的悲哀。
“我不知道什么大灾变。”陆晚舟轻声道。
“那就是了。”齐金点点头：“难怪你能逃过一劫。”
“你说的大灾变是什么意思？”陆晚舟追问道。
齐金脸色古怪，酝酿词句后道：
“我们和蓝星的其他很多鬼魂不一样，我们早就存在，所以看的比很多后面死去的人清楚得多。”
他双手比划着，很想说出那个意思，可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样：
“大灾变，是我对蓝星灭亡的一个称呼。嗯，也是一些大鬼对它的称呼。
“因为没有鬼魂知道蓝星怎么毁灭的。
“我只知道，在大灾变出现的前几年，蓝星上的人都变了。”
陆晚舟眉头紧皱，问道：“怎么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齐金模棱两可道：“就是之前我们早就死了，所以看过很多次王朝更替，人间怨念四起，尸横遍野也是见过的。
“可在大灾变之前，我们已经感觉到人间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陆晚舟问道。
齐金年迈的脸上写满了沧桑的痕迹，不知是在冷笑还是在感慨：
“最后那几年，人间的怨气比之前浓郁得太多太多。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怨气能养活我这样的鬼将了。”
陆晚舟愣了愣。
他来之前的蓝星已经怨气四起，难道说，在他到光明帝国后的蓝星，比之前更严重？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怨念，比之前任何朝代更替时更严重。”
齐金指着一个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城市的模样，
“那边，我以前也去过，在大灾变之前，我去的时候，见到很多人排着队跳楼，就跟下饺子似的。他们都没有被鬼魂缠身，是自愿跳楼的哦！
“还有一个小区，子女不孝顺，把一个老太婆热得不行，那老太也是个狠人，穿着红衣在地下车库，算好时辰上吊，连着杀了一栋小区的人。
“再之后，街上混混很多，还黑吃黑，衙门当保护伞，很多人家都给嚯嚯了，被逼得走投无路自杀的人也多。”
陆晚舟静静跟在齐金身后，听着这个老鬼说着蓝星那些年的事情。
“还有受了委屈，心怀怨恨的幼儿园老师，下毒害死几十个小孩，那些孩子的父母很多都自杀了。没自杀的，我见过一个狠的，抬着孩子的棺材往幼儿园门口一放，嘿！你猜怎么着！那个幼儿园从校长到老师全都上吊了！
“反正那几年，活着的人没希望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怨念缠着活着的人，像是一个炸药桶，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一下，然后就一堆人都死了。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很麻木，我没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任何光亮。”
齐金笑呵呵指着自己的老脸，那赤红的眼睛跟猫头鹰一样闪烁，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些人的眼睛，还没老头子我的亮诶。”
陆晚舟沉默着，一点都不觉得这老头的笑话好笑。
他能从齐金略带玩笑的笑话里，听到了当时的残酷，比他到光明帝国时更加残酷的现实。
虽然这老头说的只是附近的城市，但陆晚舟觉得这不会是个例，可能整个神州大地都是这个情况。
就连神州都这样，其他国家就更别提了，只会比这里更乱。
陆晚舟以前去其他国家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靠，那里的人吃饭是用手抓的，他白天吃了晚上就拉肚子，直接串稀一整晚。
“那寺庙呢？法师僧人呢？”陆晚舟问道。
齐金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耻笑道：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那些地方是什么德行？”
陆晚舟沉默不语，他的那些朋友也说过，很多地方的法师都没法力了，他认识的算是少数的还保持着虔诚心，侍奉神灵的法师。
而且因为他做任务，接触到的法师也不少，那些道行高深的，其实大多都来自人间，而不是庙宇中。
陆晚舟轻声道：“魔鬼穿着佛陀的袈裟，愚弄百姓，曲解经典，真正的修行者会受到妒忌与排挤。”
“对！”齐金冷笑道：“那些法师不敬神灵，不修德行，法力衰退，别说我这样的鬼将了，超度三五个普通的亡魂都累得不行。
“人们不再信任法师，神灵居住的庙宇，也因此失去神光。”
陆晚舟的眼眸像是穿透了岁月，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诉说着历史般平淡道：
“天逢干旱，粮食无收，瘟疫肆虐，死亡遍野，官吏贪得无厌，恶人横行霸市。”
他的眼眸没有任何焦点，语气也变得飘忽，如同呓语：
“死亡，降临在这片天地。
“陨石，地震，火山喷发，海水席卷一切。
“人们会因灾祸死去三分之二，剩下的人，将在痛苦和哀嚎中等待死亡。
“既然人间已污秽至此，无力拯救，那便彻底净化，灭世重生。
“神灵悲鸣，愧对人间，不再现世。”
齐金惊愕道：
“之前也有其他鬼给你说过大灾变的事？”
陆晚舟回过神来，茫然道：“没有啊。”
齐金回道：“你说的这些，就是大灾变那段时间发生的，人类突然大片大片的死亡，速度快得吓人。”
陆晚舟沉默。
齐金接着笑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哪有什么灭世重生，鬼哪有新生……”
陆晚舟怜悯地看着他。
齐金不笑了，神色骤变。
人死成鬼，所以人死了只能说是人类灭亡，不算世界毁灭。
只有当滞留在人间的所有鬼魂在无尽停滞的时空中一点点耗尽力量，真正消亡后，才算是灭世。
所以灭世，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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