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晴好，院角的菊丛被小菊妖打理得愈发繁茂，连空气里都飘着清润的香气。萧承靠在藤椅上，一壶黄酒见了底，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壶身，只觉这日子静得有些发闷。他瞥了眼脚边陶盆里正抱着蜜饯啃食的小菊妖，起身拍了拍衣袍：“墨龙，备些碎银。”
墨龙刚把晒好的草药收进竹筐，闻言立刻应道：“大人是要去镇上？要不要我跟着？”
“不必。”萧承抬脚跨过门槛，“晚些回来。”小菊妖似乎察觉到什么，丢下蜜饯爬到陶盆边缘，黑豆眼望着他的背影，头顶花瓣轻轻晃了晃。萧承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回头，径直往镇口走去。
清晨的镇子刚苏醒，豆腐摊冒着热气，早点铺飘出油条的香气，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吆喝，倒比小院里热闹几分。萧承走得慢悠悠，青石板路被晨露润得发亮，映出他挺拔的身影。迎面撞见卖花的王婆，对方立刻笑着招呼：“萧先生，今儿怎么有空出来逛？要不要买束茉莉？新摘的，香着呢！”
镇上大多人只知他是九叔的好友，性子孤僻却出手阔绰，倒也没人深究他的来历。萧承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花筐：“不必，看看。”王婆也不恼，自顾自道：“前几日李家小子的事多亏了九叔，您要是见着他，可得替我道声谢。”萧承“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走到街中段，一阵甜香勾住了脚步。是张记糕点铺新出炉的桂花糕，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白雾里，混着桂花的甜润。萧承站在摊前，掌柜立刻热情迎上来：“萧先生，要几盒桂花糕？刚出锅的，您常买的那种，少放了糖。”
“两盒。”萧承递过碎银，看着掌柜用油纸仔细包好。正待转身，瞥见旁边摊位上摆着新鲜的莲蓬，翠绿的莲蓬头饱满圆润，水珠还挂在表皮。他指了指：“这个，来两个。”
提着糕点和莲蓬往回走，路过布庄时，听见里面传来红嫣和蓝盈的声音。掀帘进去，果然见两人正挑着布料，阿瑶站在一旁帮忙参谋。红嫣看见他，眼睛一亮：“大人，您也来镇上了？这匹月白的料子怎么样？想给阿瑶做件新衣裳。”
萧承扫了眼布料，质地柔软，泛着淡淡的光泽：“尚可。”蓝盈拿起另一匹浅粉的：“我们还挑了这个，给小菊妖做个小垫子，陶盆里的泥土总沾得它满身灰。”阿瑶也笑着补充：“昨天见它趴在针线篮里，绒毛都蹭乱了。”
萧承没接话，把手里的桂花糕递过去：“刚买的，你们分着吃。”红嫣立刻接过来，指尖划过油纸：“还是大人想着我们，张记的桂花糕最是地道。”
出了布庄，刚走到巷口，就听见秋生的大嗓门：“师叔！您也在这儿！”文才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个纸包，“我们刚帮师傅取完符纸，这是给您带的糖炒栗子！”
萧承接过纸包，温热的触感透过纸张传来，栗子的香气四溢。他捏出一颗，递给凑到跟前的文才：“李家小子好些了？”
“好多了！”秋生抢着答道，“师傅说再喝两副药就没事了，那狐妖也被师傅赶得远远的，不敢再回来了。”文才也点头：“李家婶子还说要给您送些自家种的青菜呢。”
闲聊几句后，萧承便与两人分道扬镳。往回走时，路过河边的茶摊，看见几个老者正围着棋盘对弈，棋子落下的脆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驻足看了片刻，见执黑棋的老者一步错棋，忍不住皱了皱眉。那老者似有感应，抬头看过来：“这位先生也懂棋？不如来一局？”
萧承刚要拒绝，忽然想起小院里整日的安静，便坐了下来：“略懂。”茶摊主立刻添了杯凉茶，笑着道：“萧先生可是稀客，您这棋艺，上次赢了王老先生呢。”
一局棋下完，已近午时。萧承起身告辞，老者笑着递过一袋茶叶：“自家炒的雨前龙井，尝尝鲜。”他没推辞，接过茶叶道了谢。
回到小院时，墨龙正蹲在院角喂小菊妖。小家伙趴在他掌心，正小口舔食着泡了灵果的阴泉水，头顶花瓣沾着水珠，亮晶晶的。看见萧承进门，小菊妖立刻从墨龙掌心爬下来，顺着台阶一路跑到他脚边，触角蹭着他的鞋尖。
“倒是机灵。”萧承弯腰，指尖碰了碰它的花瓣，把手里的莲蓬递到墨龙面前，“剥了，给它留两颗莲子。”墨龙立刻应下，拿着莲蓬去了厨房。
萧承重新坐回藤椅，刚斟了杯黄酒，墨羽就从房檐上飞下来，化成少女模样落在他身边：“大人，您去哪了？我找了您好久。”说着就要去抢他手里的栗子，却被萧承按住手：“刚给红嫣她们留了，自己去拿。”
墨羽撇撇嘴，却还是听话地去了。这时阿瑶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莲子羹出来，放在石桌上：“大人，用些莲子羹吧，加了冰糖，清热解暑。”萧承瞥了眼，莲子炖得软糯，还飘着几朵干菊花。
正吃着莲子羹，九叔背着药箱回来了。他把药箱放在桌边，拿起茶杯喝了口：“刚从李家回来，小子恢复得不错。”看见石桌上的栗子和桂花糕，挑眉道：“倒是难得见你买这么多东西。”
“路过，顺便。”萧承淡淡道，把栗子推过去，“尝尝。”九叔拿起一颗剥开，栗子的甜香在嘴里散开：“张记的桂花糕，红嫣她们手里的也是你买的？”
萧承没应声，目光落在小菊妖身上。小家伙正抱着墨龙剥好的莲子，费力地啃着，莲子的白肉沾了满脸绒毛。阿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帮它擦掉绒毛，轻声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午后的阳光有些灼热，萧承靠在藤椅上打盹，小菊妖趴在他膝盖上，蜷成个小球。墨羽躺在他另一侧，也睡得香甜。红嫣和蓝盈在屋里做针线，布料摩擦的轻响偶尔传来；九叔在桌边画符，朱砂笔划过黄纸的声音沙沙作响；墨龙则在院角打理草药，时不时哼两句不成调的曲子。
不知过了多久，萧承被一阵细微的“簌簌”声吵醒。睁眼一看，小菊妖正趴在他胸口，黑豆眼直勾勾盯着他手边的酒壶。他失笑，指尖蘸了点黄酒，递到小家伙嘴边。小菊妖立刻舔食起来，花瓣都染上了淡淡的酒渍，引得墨羽也醒了过来，凑过来看热闹。
“馋猫。”墨羽戳了戳它的花瓣，却被小菊妖用触角顶了回去。萧承无奈摇头，把两人都轻轻推下去：“别闹。”
傍晚时分，红嫣和蓝盈做好了晚饭。一桌菜摆得满满当当，有墨龙捉的鲜鱼，有镇上买的酱鸭，还有阿瑶采的野菜，香气扑鼻。秋生文才也准时赶来，刚进门就嚷嚷着饿了。
饭桌上，秋生说起镇上的新鲜事：“听说下个月镇上要办庙会，到时候有皮影戏看，还有好多好吃的！”文才也点头：“师傅说庙会人多，可能会有邪祟，到时候要我们跟着去巡逻。”
九叔夹了块鱼肉：“正好，到时候让萧承也去看看，省得他整日闷在院里。”萧承刚要拒绝，就见小菊妖趴在桌边，正用触角碰他的裤腿，黑豆眼里满是好奇。他顿了顿，终究没说出口。
饭后，夕阳把小院染成了暖红色。萧承坐在藤椅上，手里把玩着老者送的茶叶，看着小菊妖在菊丛间穿梭，偶尔停下来打理一下花瓣。墨龙在收拾碗筷，红嫣和蓝盈在收拾布料，阿瑶在给小菊妖换新鲜的泥土，墨羽则趴在房檐上啃栗子，秋生文才缠着九叔问庙会的事。
酒壶里的黄酒又见了底，萧承却没再添。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闻着空气中的菊香与饭菜香，忽然觉得这往日里嫌闷的日子，竟也多了些滋味。或许下次去镇上，该给小菊妖买些更甜的蜜饯，再给墨羽带些她爱吃的坚果。
小菊妖打理完菊丛，又爬回他脚边，趴在陶盆里看着他。萧承低头，指尖弹了弹它的头顶：“下次带你去镇上看看。”小家伙似懂非懂，头顶花瓣晃了晃，蹭了蹭他的鞋尖。
夜色渐浓，小院里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着满院的菊花，暖融融的。萧承靠在藤椅上，听着耳边的絮叨声，渐渐的开始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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