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之家朴素但洁净的房间内,白鸟岩和衣躺下,几乎在沾枕的瞬间,连日奔波的疲惫便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沉入无梦的深眠。窗外海风呜咽的节奏,此刻化作了最温柔的催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溜了进来,并非阳光,而是庭院里刚刚点燃的瓦斯路灯的昏黄光线。海风町入夜了。
轻轻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叩门声响起。
“白鸟队员?白鸟队员?”
是甘露寺蜜璃那特有的、清甜中带着点波浪线的呼唤。
屋内没有回应。白鸟岩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悠长。
蜜璃犹豫了一下,悄悄拉开了一点纸隔门。房间里光线昏暗,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向床铺上沉睡的身影。
暮色勾勒出白鸟岩侧卧的轮廓。年轻剑士的睡颜难得地卸下了所有防备和锋芒,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拔,嘴唇自然地微微抿着。海风的洗礼让他原本白皙的肤色带上了一丝日晒后的健康光泽。修长而结实的手臂随意地搭在身侧,即使是沉睡中,那身黑色队服下的肩背线条也显得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像一头休憩中的黑豹。
甘露寺蜜璃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怦咚”狂跳了一下!仿佛有只小鹿在里面横冲直撞。一股温热的气息瞬间涌上面颊,让她感觉脸颊发烫。
“哎呀……!”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阻止那声小小的惊呼溜出来。为什么心跳会突然变得这么快?脸也这么热?她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但白鸟队员的睡颜……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安静,锐利的内敛,还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纯净感。
她慌忙甩甩头,把那点突如其来的慌乱压下去,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白鸟队员!快醒醒!天完全黑了,我们要准备行动了哦!”
白鸟岩在呼唤声中缓缓睁开眼。最初的眼神有些朦胧,像笼罩着薄雾的海面,但很快,那层迷雾便迅速散去,露出了清亮的黑曜石般的瞳仁,瞬间恢复了清明。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凌乱的黑发,对着门口歉意一笑:“抱歉,甘露寺小姐,睡沉了。我马上就好。”
看到那双带着初醒水光的眼睛望向自己,蜜璃的脸颊又莫名一热,赶紧点点头:“嗯嗯!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吃完就出发!”说完,像受惊的小鸟一样飞快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两口气。
“白鸟君好好看,好喜欢!不对不对!甘露寺蜜璃!清醒点!”她小声嘀咕着给自己打气,拍拍有些发烫的脸颊,快步走向饭厅。
紫藤花之家狭小的饭厅里,烛光摇曳。桌上摆满了紫藤花之家老婆婆精心准备的晚餐:热腾腾的白米饭,烤得焦香的金枪鱼干,嫩滑的味增炖鱼肉,鲜脆的海藻沙拉,还特意准备了一小碗当地特色的海贝汤。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摆在蜜璃面前那只超大型号、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海碗,以及旁边另外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饭盒——显然,那是为她精心准备的。
白鸟岩坐下来,看着对面似乎有些踌躇的蜜璃,以及她面前那些常人看起来相当惊人的食量。他神色如常,拿起自己的碗筷,开始安静地、认真地吃饭。动作斯文,却相当有效率。
蜜璃偷偷瞄了一眼白鸟岩,见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奇怪的神色,心下稍安。但当她拿起筷子,准备像往常一样大快朵颐时,又有点犹豫。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放着下午在房间里看到的那张安静英俊的睡脸……啊啊啊不行!她猛地低头,耳朵尖又开始泛红。在他面前吃这么多……会不会被他觉得像个饭桶啊?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怎么突然在意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块最小的鱼干放到自己小山般的饭碗上,只扒拉了一小口米饭。
白鸟岩吃着吃着,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抬起眼,看着对面那位名声在外、以食量巨大和怪力无双着称的前辈,此刻却像只被惊扰的松鼠一样,小口小口、极其淑女地进食,明显压抑着本性,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了然。
他放下筷子,声音温和,打破了沉默:“甘露寺小姐。”
“啊?是!”蜜璃一惊,差点被米粒呛到。
白鸟岩微微一笑:“这顿便当是紫藤花之家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能量补充。接下来的行动不知会持续多久,面对的可能还是擅长拖延和消耗的强敌,体力将是至关重要的制胜筹码之一。”他的目光真诚,没有任何戏谑或揶揄,只有对战友的关切和纯粹的战斗考量,“请务必吃饱,积蓄力量。看到您能如此轻松地获取力量(他指了指那些饭菜),在下深感羡慕。”他顿了顿,补充道,“在蝶屋,神崎她们准备的食物分量也总是能确保我们这些训练剑士的需求,令人安心。”
他的话像是有某种魔力。甘露寺蜜璃眼中的犹豫和窘迫迅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般的明亮光彩!是啊!战斗!现在最重要的是战斗!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镇民!才是对食物和款待最大的尊重!
“啊!说得对!是我太笨了!”蜜璃瞬间说服了自己,恢复了活力,笑容如同阳光穿透乌云般灿烂起来,脸颊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之前的羞涩一扫而空。
她抓起筷子,豪迈地夹起一大块厚厚的金枪鱼干,又飞快地在海碗里堆起一座小小的米饭山峰,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我开动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宣告,她埋下头,开始了风卷残云般的进食!速度惊人,动作却并不粗鲁,腮帮子飞快地鼓动,大眼睛满足地眯起,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因美食而产生的极致幸福感。
烛光下,白鸟岩安静地继续吃着自己的那份,嘴角噙着一丝极淡、不易察觉的温和弧度。饭厅里只剩下蜜璃畅快的咀嚼声和她偶尔发出的满足轻哼。
夜色如墨,海雾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从港口区域弥漫开来,带着浓重的、令人窒息般的咸腥湿冷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悄然包裹了海风町靠近旧码头区的所有建筑和道路。
可视距离瞬间降至不足十步。瓦斯路灯的光晕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显得模糊、昏黄、诡异,像一只只悬在半空、有气无力的眼睛。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整个区域陷入一片冰冷、死寂、仿佛被世界遗弃的迷蒙灰白之中。
“雾气……出现了。”白鸟岩的声音在雾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冷冽的警惕。他与甘露寺蜜璃背靠着背,处于一处废弃渔屋的阴影中。他腰侧的日轮刀已悄然出鞘半寸,黑色的刀身映不出半点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极其微弱的、令人不舒服的污秽鬼气。
“嗯!很强……而且范围很大!是专门制造的!”蜜璃的表情同样严肃,之前的活泼甜美被锐利取代,粉色的日轮刀“恋之旋律”紧握在手,刀鄂如同巨大的爱心,在浓雾中反射着一点暧昧不清的光泽。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细微的麻痹感。
就在这时——
一缕极其哀怨、缠绵悱恻的女声,如同薄纱般从雾气深处缠绕而来。
那歌声空灵凄美,带着海水般的韵律,飘忽不定,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钻入耳中,直抵内心最脆弱的角落。听到歌声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孤独感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人的心脏,让人鼻子发酸,思绪不由自主地被那凄凉的旋律所吸引。
“呜……那是什么……”
“不要……离开……”
“大海……好冷……”
低低的呓语般的歌词,混杂在旋律里,像幽魂的叹息。
“精神干扰……开始了。”白鸟岩眉头紧锁,强行稳住心神。这歌声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沉溺其中,想去追寻那声音的来源。
“小心,白鸟队员!别被它迷惑了!”蜜璃的声音带着急促,她能感觉到这歌声的危险性,正在强力干扰她的注意力集中。鬼气变得清晰了几分,来自不同的方位,如同有引导般飘忽不定。
“找到她!”白鸟岩当机立断,“我掩护你感知歌声源头!”他脚步迅速移动,水之呼吸运转,身体变得如同流水般滑溜灵活,“叁之型·流流舞!”身影在浓雾中穿梭,试图扰乱对方锁定。
“明白!”蜜璃立刻沉下心,屏息凝神,将所有的感知力都集中在听觉和对气息的感应上。那飘渺的歌声仿佛有无数个源头,但渐渐地,在混乱的信息流中,一个相对清晰而微弱的核心声音源,被她超乎常人的战斗直觉精准捕捉到了!
“找到了!”蜜璃眼中绿芒一闪,身形爆射而出!“恋之呼吸·壹之型·初恋的战栗!” 粉色的刀光如同初恋般迅猛而炽热,撕裂浓雾,直刺向一个隐蔽的、堆满破损渔网木箱的角落!
角落里猛地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个穿着破败华丽和服的女性身影——正是歌鳍——仓皇地从藏身处跃出,试图融入更浓的雾中。她的脸色苍白惊惶,显然没料到自己的位置会被如此迅捷地锁定!歌声戛然而止!
“别想跑!”蜜璃战意高涨,刀势如跗骨之蛆紧跟而上!粉色刀光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带着粉碎一切阻碍的蛮横力量!
与此同时,异变再生!
“嘿嘿嘿……别急嘛美人儿!”
伴随着一阵猥琐奸笑和绳索摩擦的“沙沙”声,数根粗壮异常、如同活了过来的破旧缆绳,如同潜伏在泥沼中的毒蛇,猛然从蜜璃前进路径的地面裂隙、旁边废旧渔船的桅杆顶端、甚至是从头顶低矮屋檐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弹射出来!
目标直指蜜璃的手腕、脚踝和腰身!绳索上泛着诡异的油光,坚韧异常!是船虫!
“蜜璃小姐!小心缠绕!”白鸟岩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带着一丝急切。他此刻同样遭到了大量活化绳索的围攻!
“哼!”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诡谲绳索,蜜璃却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她脚步猛地一沉,那纤细但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她不退反进!
“恋之呼吸· 贰之型·懊恼逡巡之恋!!” 随着她略带娇嗔的叱声,“恋之旋律”爆发出耀眼的粉色光芒!长刀被她挥舞成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切割风暴!巨大的爱心状刀鄂在高速旋转下如同一柄绞碎一切的风刃!
“嗤啦——!嘣嘣嘣——!”
坚韧的绳索在她恐怖的怪力与锋利无比的特制日轮刀面前,如同被热刀切割的黄油,瞬间寸寸断裂、绷断!那些足以绞碎普通人的绳索陷阱,在绝对的力量和技巧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断裂的绳索如同死蛇般掉落一地。
船虫猥琐的奸笑顿时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惊恐的抽气声,身影迅速消失在旁边的浓雾中,只留下仓促逃窜的气息。
而蜜璃的前路再无阻碍!
“下一个,就是你!”蜜璃的目光瞬间锁定因为歌声被打断而陷入慌乱、又被蜜璃瞬间爆发的力量吓到的歌鳍。
这女鬼惊恐万分,尖啸一声,转身就要逃入更浓的雾里!
“休想!”白鸟岩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她前方响起!
不知何时,白鸟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歌鳍退路的方向!“流流舞”的步伐在此刻发挥了奇效!他堵死了歌鳍逃向雾最浓处的生路!
“水之呼吸·陆之型·扭转漩涡!” 漆黑深蓝的刀光乍现!一个巨大的、急速旋转的水流漩涡在雾气中凭空生成,带着强大的吸力!并非直接攻击,而是精准地封锁了歌鳍意图融入浓雾的退路!
歌鳍惊恐至极,被那突然出现的刀光与漩涡逼得脚步一滞!生死关头,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喉咙发出一声尖利的悲鸣,试图再次发动血鬼术!
但这一次,早已被蜜璃盯死的她,再没有机会了!
“恋之呼吸·叁之型·恋猫时雨!!!”
粉色的刀光如狂风骤雨般倾泻而下!无数道如同细密雨丝、却又裹挟着粉碎性力量的斩击瞬间将歌鳍娇小的身影彻底吞没!那强大的攻击连带着她脚下的地面都寸寸碎裂!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只响了一瞬便戛然而止!腥臭污秽的鬼血爆开,又迅速被粉色的刀光净化!几件小巧的女性饰品和破碎的发簪叮叮当当掉落在地上。
雾气似乎因为一只鬼的消亡而微微波动了一下。
蜜璃喘息着落地,粉色长刀一甩,收刀入鞘。解决一只了!
但白鸟岩的目光并未放松,他猛地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船虫逃窜的位置!
“以为躲起来就行了吗?” 白鸟岩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水之呼吸运转,感知瞬间锁定!身体如离弦之箭扑向一处堆满了废弃桶罐和巨大破败渔网的后方!
“玖之型·水流飞沫·行”!改良后的轻身步法让他近乎踏着雾气而行!
“啊啊啊!别过来!” 船虫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响起!他正手脚并用地想往渔网深处拱。
“结束了。”白鸟岩的声音冰冷。日轮刀漆黑的刀身瞬间出鞘!目标明确,没有丝毫犹豫!
“水之呼吸·肆之型·击打潮·改!”
不再是范围攻击!凝聚压缩至极致的水流刀光如同漆黑的深海暗流,瞬间贯穿了那堆厚实的渔网!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船虫那惊慌扭动的头颅!
噗嗤!
污血四溅!船虫那佝偻的、满是油污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残骸也在迅速化为飞灰。只留下那几圈扭曲的破旧绳索失去了控制,瘫软在地。
浓雾弥漫的区域里,空气似乎因两只小鬼的瞬间殒灭而陷入了一刹那的绝对死寂。
白鸟岩收刀,微微喘息,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浓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鬼的气息……并未完全消失!反而……
蜜璃也迅速靠拢过来,与白鸟岩再次背靠背警戒。她同样察觉到了。
一股远比刚才两只小鬼更加庞大、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如同蛰伏在黑暗深渊中的古老海怪,正在这冰冷刺骨的浓雾深处……
缓缓苏醒!
无形的压力骤然倍增!冰冷、滑腻、带着无尽恶意与绝望的鬼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浓雾中疯狂涌出,挤压着每一寸空间!
周围的雾气不再是飘渺流动的白纱,而变成了粘稠沉重、吞噬光线的灰暗胶质!它剧烈地翻滚着、扭曲着,光影在雾气中折射出无数破碎、诡异的影像!耳中似乎响起低沉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波涛声!
一个沙哑、冰冷得如同海底万年岩石摩擦的声音,带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怨恨,在无边无际的浓雾深处轰然响起,仿佛是这座迷离雾境本身发出的咆哮:
“废物……一群……无用的废物!”
“那就……由老夫……”
“亲自……送你们……喂鱼吧!”
轰——!!!
浓雾深处骤然爆发出海啸般的恐怖气息!无形的冲击让白鸟岩和甘露寺蜜璃同时感到胸口一闷!视野彻底被翻腾如怒海般的灰色浓雾彻底填满!
最终的狩猎者,露出了它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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