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苏婉清就踩着露水往公社大院赶。手里的布包里裹着东洼的黑土样本,用三层油纸仔细包着,边角还缝了红绳——按王大爷的说法,带土去开会能“沾沾农技专家的灵气”,让咱的地也学着城里的试验田长庄稼。
杨浩宇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车后座绑着两捆刚割的燕麦草。“这草昨天刚晒半干,专家说能当青贮饲料,”他脚蹬着脚踏板,晨光落在他肩头,“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东洼的草质,不比进口的差。”
公社大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墙头的喇叭正播放着《农业学大寨》的歌曲,震得空气都发颤。苏婉清刚找着位置坐下,就被邻村的张婶拽住胳膊:“婉清妹子,你家那‘寒育一号’长得咋样了?我家男人天天念叨,说要去你那取经呢!”
“才刚出苗,还看不出啥,”苏婉清把土样本小心翼翼放在桌上,“不过杨浩宇说,这苗的根系比普通麦子发达,扒开土看,须根能缠满小石块呢。”她边说边比划,指尖还沾着点黑泥,是今早拌种时蹭上的。
杨浩宇刚把燕麦草摆在展示区,就被农科所的李教授逮住了。“浩宇,你上次寄的麦苗样本我看了,”老教授拉着他往试验田模型前走,“抗病基因标记得很清晰,就是分蘖数还能再优化——我带了新的培育方案,你看看这个配比。”
模型旁边的展板上贴着张表,密密麻麻写着氮磷钾的比例,杨浩宇掏出小本子抄得飞快,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和旁边讨论种子的嗡嗡声混在一起。苏婉清凑过来看,指着其中一行问:“教授,这钾肥比例比咱平时用的高了两成,不会烧苗吗?”
“你这丫头观察仔细!”李教授眼睛一亮,“东洼的土偏酸性,高钾肥能中和酸碱度,就像给地里撒了‘健胃片’,庄稼吃嘛嘛香。”他从包里掏出包白色粉末,“这是咱新制的缓释钾肥,埋在根旁边,三个月慢慢释放,保准苗壮秆粗。”
正说着,广播里喊大家去听讲座。台上的专家讲得生动,说麦子也有“小脾气”——拔节期爱喝水,抽穗期怕淋雨,灌浆期得晒够太阳,听得台下人直笑。苏婉清听得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红笔批注,连专家说的“麦穗喜欢听轻音乐”都记了下来,回头要跟杨浩宇说,试试把收音机挂在田埂上。
中场休息时,杨浩宇被一群年轻人围住了。“杨哥,你那土豆套种向日葵的法子,真能提高产量?”一个戴草帽的小伙举着本子问,“我家地少,就盼着能多收点。”杨浩宇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示意图:“你看,土豆喜阴,向日葵能挡强光,根须还能给土豆松土,就像俩兄弟互相帮衬。”
苏婉清在一旁帮着分土样本,把东洼的黑土装进小纸袋,分给感兴趣的乡亲:“这土咱施了三年有机肥,攥一把能挤出油,种啥都旺。”有人不信,她就当场用手搓土,黑泥在掌心搓成油亮的小团,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下午的实操课更热闹。专家教大家用竹竿搭育苗棚,杨浩宇学得快,没一会儿就搭出个框架,苏婉清往棚顶铺塑料布时,他特意留了道缝隙:“这样通风,苗不容易烂。”旁边的大叔看得直点头:“还是年轻人脑子活,咱以前盖棚总闷死苗,原来就差道缝!”
夕阳西下时,农技会快结束了。苏婉清抱着新领的种子袋,里面装着教授推荐的“双季稻”种,脸上笑开了花。杨浩宇扛着新做的间苗锄,锄头上还沾着试验田的土——那是他特意留的,要带回东洼当“种子”,让地里的庄稼也沾沾农技会的“学问气”。
往回走的路上,晚风带着麦香扑过来。苏婉清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的晚霞:“你看,像不像咱刚种的番茄苗?红扑扑的。”杨浩宇抬头,晚霞确实像极了挂在枝头的番茄,在暮色里透着暖光。
他突然想起会上专家说的话:“种地不凭老经验,得靠新学问。”原来所谓的学问,不是书本上的字,是让黑土长出更多粮食的法子,是让乡亲们的笑脸比晚霞还艳的实在事。
快到村口时,苏婉清从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专家给的“植物生长调节剂”。“教授说,兑水浇在向日葵根上,花盘能长到脸盆大,”她眼睛亮晶晶的,“等秋天,咱就用葵花籽榨油,给孩子们当零食。”
杨浩宇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梢,突然觉得,这农技会开得值——不是学了多少理论,是看见了更多让日子变好的盼头,像田埂上刚冒头的新苗,怯生生的,却憋着股往上长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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