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三天,檐角的水滴连成串,在青石板上敲出单调的节奏。豆宝坐在窗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捧着本磨了角的旧相册,指尖划过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沈爷爷还没那么多白头发,抱着小时候的爹站在老槐树下,两人笑得露出牙,背景里的槐树才到沈爷爷肩膀高。
“这张是你爹十岁那年拍的,”娘端着碗姜汤走进来,水汽模糊了眼镜片,“那天也是下雨,你沈爷爷来送新摘的柿子,说你爹总念叨想吃甜口的。”
豆宝指着照片里沈爷爷手里的竹篮:“这篮子看着眼熟,是不是现在厨房装鸡蛋的那个?”
娘擦了擦镜片,凑近看了看:“还真是!这竹篮可有年头了,你沈爷爷说,是他老伴儿年轻时编的,后来她走了,就一直用着。”娘的声音轻下来,“老物件就是这样,用着用着,就藏了好多故事。”
雨忽然大了些,打在窗棂上“啪啪”响。豆宝听见院门口有动静,扒着窗户一看,沈爷爷披着蓑衣站在雨里,手里还拎着个麻袋,裤脚全湿透了。
“沈爷爷!下雨天您咋来了?”豆宝蹦着去开门。
沈爷爷抖了抖蓑衣上的水,把麻袋往屋里拎:“刚从地里挖的红薯,你娘前儿说想吃粉糯的,这筐是特意挑的红心蜜薯。”麻袋解开,红皮红心的红薯滚出来,带着新鲜的泥土气。
“您快进来烤烤火,”爹从里屋搬出炭火盆,“这天儿凉,别冻着。”沈爷爷摆摆手,却先往灶房走:“我看看缸里的腌菜够不够,上次腌的萝卜该脆了。”
豆宝跟在后面,看沈爷爷熟练地掀开缸盖,抓出一把腌萝卜条,咸香混着辣味扑鼻而来。“还是你娘的手艺好,”沈爷爷眯着眼尝了根,“比我那老婆子在世时腌的还对味。”
娘笑着往他碗里盛热粥:“您就别夸了,等会儿让豆宝给您装一罐子带回去。”
炭火盆里的火“噼啪”烧着,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沈爷爷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安”字。
“这是你爹小时候刻的,”沈爷爷把木牌递给豆宝,“那会儿他总哭着要娘,我就教他刻字转移注意力,刻了半宿才刻出这个‘安’字,说要给家里人求平安。”
豆宝摸着木牌上凹凸的刻痕,能想象出小时候的爹,皱着眉咬着牙拿刀的样子。她把木牌放进相册里,和那张老照片放在一起。
雨小了些,檐下的水滴变得慢悠悠的。沈爷爷看着窗外的老槐树,树干早就比屋顶还高了,他忽然说:“等天晴了,咱把树下的石板翻一翻,埋点菜籽,明年春天就能吃嫩苗。”
爹点头:“再搭个葡萄架,夏天能遮凉。”娘补充道:“我再种点月季,爬满架子才好看。”
豆宝举手:“我要在葡萄架下挂个秋千!”
沈爷爷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都依你。”
炭火盆上烤着的红薯渐渐冒出油,甜香漫了满屋。豆宝靠在娘怀里,听着大人们商量着开春的事,雨声像是温柔的背景音。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家,不只是一间屋子,更是这些雨天里赶来送红薯的脚步,是藏在老物件里的念想,是一群人围在炭火旁,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相册放在腿上,新夹进去的木牌和老照片挨在一起。豆宝轻轻合上相册,心里暖暖的。不管雨下多久,只要檐下有这盏灯,有这些人,就总有光,把每个角落都照得亮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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