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极为幽闭，光线被特意调暗，仅有一束惨白的光从头顶打下，照亮中央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及椅上之人。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陈年檀香混杂的气味，还有一股源自地底阴脉的森寒，使人身心不宁。
审讯椅上坐着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名叫刘明翰，曾是环宇科技西南矿区“曦光”实验室的首席生物能源学家。
此刻他早已不复往日精英学者的风采，头发蓬乱，眼窝深陷，原本合体的研究服现在松垮地挂在身上，愈发衬得他形销骨立。
他的双手被特制镣铐扣在椅子扶手上，那镣铐非金非铁，入手冰凉，表面流转着若有若无的幽光，正悄然压制着他体内残存的异能波动。
他目光虚浮，瞳孔在强光下紧缩，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显然已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却在晦暗的通道里分外刺耳，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孱弱的胸腔内。
门被推开，两道逆着光的修长身影走了进来，初时只能辨出模糊的轮廓，可当两人踏入光晕笼罩的范围内时，刘明翰的呼吸豁然一滞。
走在前方的青年身着简约的黑色休闲装，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仍跃动着淡金色泽的眼眸，投来漫不经心的扫视，却凝着洞穿灵魂的锐利与一种令他费解，且又仿佛与生俱来的睥睨。
后方那位则一袭米色衣衫，紫眸深邃，面容虽完美无瑕，但如同覆着一层永不消融的玄冰，仅站在原地，便让周遭的温度随之下降。
刘明翰不认识这两人，但他辨得出他们身上那股威慑——与看守此地的“非人”存在同出一源，却更深邃，也更可怖。
顷刻之间，恐惧将他全然吞没。
陆沉拉过椅子，在刘明翰对面随意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得像身处自家客厅。
姜阎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未曾落座，而是倚靠在门边的阴影里，紫眸淡漠地注视着刘明翰，不带丝毫情绪，却比任何威胁的手法更使人胆寒。
“刘明翰，环宇‘曦光’实验室前首席，主攻生物能源与异能催化领域，没错吧？”
陆沉开口，嗓音裹着慵懒的磁性，语调平静。
刘明翰颈间发紧，想点头但发觉脖子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从喉咙挤出嘶哑的气音：“是……是我。”
“放松点，刘博士。”
陆沉的指尖捻转着腰间的羊脂玉佩，玉面在惨淡的光线下泛起温润的光。
“我们今天来，只是想跟你聊聊天，了解点情况。比如，你们环宇，除了挖矿和搞那些半死不活的魔神实验，在异能增幅药剂这方面，投入也不小吧？”
刘明翰的心脏剧烈跳动，眼神游移不定，本能地试图回避这个问题。
但陆沉没给他组织谎言的机会，金眸微眯，悠悠说道：“听说，盛联国际最近在这方面风头很劲？他们推出的那几款号称能稳定提升异能等级的矩阵药剂，市场反响好像不错，就是……副作用似乎有点明显？昨天江城不就有个A级力量系异能者，用了他们的产品后当街失控了吗？”
他每说一句，刘明翰的脸色就愈白一分。
这些信息本非绝密，但由眼前之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提及，其中意味便截然不同。
“我……我不知道盛联的事情……”
刘明翰妄图辩解。
“哦？”
陆沉挑眉，忽地倾身向前，金眸骤然逼近，周身气势陡然塌缩。
“是吗？可据我们所知，环宇和盛联在‘原材料’供应上，好像有过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合作？尤其是某种……嗯，带有独特能量签名，来自地脉深处，且沾染了一些污秽残渍的‘活性催化源’？”
刘明翰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可是环宇和盛联之间最高级别的机密之一！
关乎那个秘密采集，同时蕴含诡异活性能量，既能极大激发异能潜力又异常不稳定的特殊物质！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他失声喊道，音色因极度的惶恐而变了调。
“我们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陆沉靠回椅背，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在倒数刘明翰心理防线的崩塌时间。
“现在，告诉我们，盛联用来制造那些问题药剂的核心催化物，到底是什么？来源是哪里？别跟我说你们不清楚，环宇在灵矿领域深耕多年，对地脉能量的理解和采集技术的研究，可不是盛联那种半路出家的暴发户能比的。”
连日来的心神折磨与强烈的理绪冲击，彻底瓦解了刘明翰的神智。
他瘫坐在椅子上，后背被汗水浸透，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仿若梦呓般开始交代：
“是……是一种……深红色的……结晶化的能量沉淀物，我们内部代号‘赤晶’……”他磕磕巴巴地说，“它……它不是天然形成的矿物，更像是……某种庞大能量源长期辐射、渗透地脉，与特定岩层发生反应后，凝结出来的……副产物……”
姜阎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能量源？什么样的能量源？”
刘明翰打了个寒颤，看向姜阎那双紫眸，哆哆嗦嗦地回答：“我们……我们也无法确定，但探测数据显示……那种能量的性质……古老、浩大……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皇权般的威压，而且、而且……”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惊惶之色。
“而且能量读数表明，它……它是‘活’的！就像有自己的思想！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我们尝试靠近核心区域采集更纯净的样本，但……但派去的人……全都疯了！或者直接异化成了怪物！”
陆沉和姜阎的目光赫然交接。
古老、浩大、皇权威压、拥有活性……这些特征，与他们所知的九鼎何其相似！
特别是与“火”、“阳”、“权柄”相关的鼎器！
“继续讲。”陆沉声音低沉，语气不容置疑。
“盛联……盛联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了‘赤晶’的存在和它的催化效果……”
刘明翰仅存的意志已尽数溃散，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
“他们通过……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找到了董副总……提出了合作，我们提供‘赤晶’的粗提物和部分地脉能量引导技术，他们负责后续的药剂开发和市场……利润……利润分成……”
“董哲？”陆沉冷嗤一声，“他现在自身难保。盛联除了要‘赤晶’，还对什么感兴趣？”
“他们……他们最感兴趣的……是‘赤晶’的源头，”刘明翰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渗出一丝战栗，“他们反复追问……那个辐射出‘赤晶’的能量核心……到底是什么……具体位置在哪里。我们……我们根据能量溯源和有限的古籍比对，怀疑……怀疑那可能是……”
他深吸一口气，似欲将身体里所有力气都压榨而出，喉间艰难滚动，最终从齿缝间挤出了一个令陆沉与姜阎瞳孔骤缩的名词。
“失落已久的鼎器，‘龙纹赤鼎’……也叫雍州鼎！”
雍州鼎！
果然！盛联从一开始的目标就直指神州九鼎，而非仅觊觎商业利益！
他们借助环宇的技术与资源，搜寻并企图掌控雍州鼎的力量，那些所谓的异能增幅药剂，不过是研究鼎器力量的副产品，亦或是测试鼎器能量适用性的“活体实验”！
审讯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只剩下刘明翰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
几秒钟后，刘明翰似乎从须臾的失神中寻回一丝清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两个气息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忐忑感攫住了他。
他挣扎着，汇聚最后一线勇气，嘶声问道：“这里……这里到底是哪里？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放我们出去！这是非法拘禁！”
陆沉盯着他，脸上那点佯装的平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残忍般且掺着血腥气的笑容。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刘明翰面前，稍稍俯身，金眸内倒映着对方扭曲的脸。
“这里是你们罪有应得的终点。”陆沉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地钉入刘明翰的脑海，“至于我们是谁？呵……你们，以及你们背后那些藏头露尾的臭虫，不配知道。”
那冰冷的宣告裹挟着无形的威势，重重砸在刘明翰的灵台上。
他眼前一黑，神志开始模糊，无边的黑暗与惶然汹涌袭来，将他完全淹没。
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他依稀听到审讯室的门扉开启，那两名可怕的年轻人缓步离去。
门外似有众多守卫，光线穿透而来，他恍惚瞥见几道朦胧的剪影——银甲熠熠，或黑袍翻飞……
紧接着，他隐约听到外面通道里传来一阵充满敬畏的禀报声。
“陆少、姜老板，下一个目标已被带到三号审讯室。”
门外，陆沉与姜阎并肩前行。
周洵及数位天兵、阴差统领静立于两旁。
“雍州，龙纹赤鼎……”陆沉眯起金眸，眼底幽芒浮动。
“盛联的手伸得可真够长的。用鼎器辐射污染过的‘赤晶’制造药剂，攫取力量，培育？生命实验？啧，真是不知死活。”
姜阎紫眸沉凝，声音凛冽：“找到它，绝不能让其落入域外之手，或被盛联玷污。龙纹赤鼎既与生命能量相关，其被亵渎或滥用的后果，恐比西极鼎更严重。”
“放心。”
陆沉唇角微挑，面上蓦地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
“既然有了方向，就不怕揪不出他们的狐狸尾巴。下一个，‘请’来的可是盛联安插在环宇的商业代表，希望他的嘴，能比刘博士更‘有趣’一些。是时候给盛联国际送上一份正式的‘问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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