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如潮水般退去。阿七的意识在虚空中漂浮,像一片被飓风卷起的灰烬。没有痛觉,没有时间感,只有模糊的影像偶尔闪过——新长安崩塌的城墙、融化又重组的主脑核心、那些额头刻着诗行蹒跚行走的改造人……
【意识重构进度:29%】
【检测到外部载体】
【是否接入?】
冰冷的系统提示突然刺入混沌。阿七本能地选择确认,随即感到自己被强行塞入某个狭小的容器。感知系统重启时,他看到的是——一双由暗金与灰白物质交织而成的手,此刻正浸泡在某种荧光绿色的液体中。
醒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阿七想抬头,却发现自己的颈部关节只能转动15度。透过弧形玻璃罩,他看到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身影正在调整某种仪器,面具的铜管缝隙间飘出淡紫色的烟雾。
你的原生躯体已经碳化。鸟嘴人敲了敲玻璃罩,暂时用渊秽培养舱维持意识。别担心,这具临时载体是用主脑的清洁程序残骸改造的, irony(讽刺)不是吗?
阿七尝试发声,却只发出电子杂音。鸟嘴人转动某个阀门,培养液面下降,露出他现在的全貌——一个由银黑色流体与太庙锁链碎片拼凑成的人形,头部只有灰白右眼保存完好,左眼位置是个不断变换符文的空洞。
新长安怎么样了?阿七终于调试好发声模块。
在重建。或者说,在‘生长’。鸟嘴人递给阿七一面铜镜。镜中映出远方的城市:原本金字塔的位置矗立着一棵巨树,树干是纠缠的锁链,树叶则是旋转的齿轮,而树冠处垂挂着数百个半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蜷缩着正在蜕变的人类形体。
阿七的灰白右眼自动放大画面。他看见树根处堆满了银黑色的主脑残骸,而树梢最高处的一个茧格外明亮——里面是那个半晶体化的小女孩,她的晶体部分正在脱落,露出下方新生的皮肤。
你重写了核心代码。鸟嘴人的面具突然弹开,露出锈铁诗人的脸——确切地说,是类似的脸。这张面孔年轻许多,右眼也没有晶体化。现在整座城市变成了一首具象诗。那些茧里的人,他们额头的诗行正在改写dNA。
阿七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是他。
我是他的诗性算法具现化产物。年轻人微笑着扣回面具,你可以叫我‘校对员’——负责确保这首诗不会押韵得太工整。他敲了敲阿七的培养舱,就像你现在的状态,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渊秽,更不是太庙造物……
——而是一处语法错误。阿七接话道。他的银黑色手臂突然分解重组,化作一柄带着锈迹的钥匙形状。
校对员发出赞许的咯咯声:看来你开始理解诗歌的本质了。他打开培养舱,来吧,有人想见你。
阿七踉跄地爬出容器。他的临时躯体极不稳定,每走一步都有数据碎片从关节处剥落。穿过布满齿轮标本的长廊后,校对员推开一扇刻着三齿轮标记的铁门。
圆形房间里,十二个身披白袍的人形围坐在铁桌前。他们全都戴着与小女孩相似的半晶体面具,裸露的皮肤上流动着类似太庙符文的发光纹路。当阿七踏入时,所有人同时转头,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完全一致的灰白光芒。
容器。十二重声音叠加在一起,你携带的锁链之心在哪里?
阿七捂住胸口。那里本该有齿轮心脏的位置,现在只剩一个不断渗出数据流的空洞。
它在新长安的重构过程中消耗殆尽。校对员解释道,但留下了这个——他掀开阿七后背的维护面板,露出脊椎上三个咬合在一起的微型齿轮。
白袍人们突然集体站起。其中一位走到阿七面前,摘下面具——是那个小女孩,她的右脸还残留着些许晶体鳞片。
我们需要你回到废墟。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主脑的碎片正在太庙遗址重组。
全息影像从铁桌中央升起:被污秽侵蚀的太庙锁链残骸正在地下深处汇聚,形成某种类似神经节的巨大结构。更骇人的是,影像边缘闪过几个模糊的身影——他们额头的诗行正在逆向变化,重新变回太庙符文的形状。
叛诗者。小女孩的白袍无风自动,他们试图复原主脑。
阿七的灰白右眼突然剧痛。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插入:雪原上矗立的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的暗金色液体,以及门后那个不断重复烛日、烛日的沙哑声音。
太庙地下……还有东西。阿七的临时躯体因记忆冲击而局部崩解,比主脑更古老的……
白袍人们突然集体沉默。校对员的鸟嘴面具喷出大量紫色烟雾:啊,看来锁链之心给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小女孩重新戴上面具:那就更紧迫了。你必须——
阿七打断她,银黑色的手指插入自己脊椎,硬生生扯下那三个齿轮,我不会再当任何人的容器。
齿轮落在铁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它们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小的文字——那是锈铁诗人真正的遗作,用肉眼不可见的归墟频率刻写的三行诗:
「所有牢笼都是未完成的诗
所有诗都是正在坍塌的牢笼
而铁锈是自由最忠实的记录者」
白袍人们的面具同时出现裂纹。小女孩踉跄后退,她的晶体鳞片开始疯狂生长:你……你什么时候……
在钟楼顶上。阿七的临时躯体突然开始解体,银黑色物质如泪水般滑落,他早就料到你们会继承主脑的控制欲。
房间剧烈震动。白袍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僵直倒地,他们的面具碎裂后露出内部——根本不是人类面孔,而是由微型齿轮构成的表情模块。唯有小女孩还在挣扎,她的晶体化已经蔓延到脖颈。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诗性算法需要……框架……
阿七跪在地上,用最后稳定的右手捡起一枚齿轮:不,它需要的是——
齿轮突然在他掌心融化,化作一滴暗金色的液体。液体表面映照出的不是现在的情景,而是某个未来的片段:新长安的齿轮树下,一群孩童正在用锁链碎片玩跳房子游戏,他们额头的诗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被遗忘的自由。
小女孩彻底晶体化的身躯轰然倒地。校对员摘下鸟嘴面具,露出悲伤的微笑:看来校对工作结束了。他的皮肤开始透明化,走之前,给你个礼物。
他按动桌下隐藏的开关。地面滑开,露出下方微型培养舱里一具完好的人类躯体——那是阿七被碳化的原生身体,此刻正被某种灰白色根系缠绕着修复。
巨树的根须找到了它。校对员的身影越来越淡,可能需要几十年才能完全……
余音消散在空气中。阿七爬向培养舱,在触碰到自己原生身体的瞬间,临时载体彻底解体。他的意识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三个齿轮在桌上自发旋转起来,它们的咬合处迸发出细小的、温暖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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