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那次短暂的、带有专业探讨性质的交流,像一颗投入安妮心湖的小石子,激起了层层希望的涟漪。然而,当她第二天清晨,再次怀着些许期待和更多忐忑下楼用餐时,发现主位依旧空着,那份刚刚升起的微小希望,瞬间又被现实的冷水浇熄了大半。
他还是在回避我。安妮握着温热的牛奶杯,心里有一丝丝淡淡的失望。昨天那声“嗯”,或许只是他出于礼貌,或者是对妻子在场的一种敷衍?自己那些关于竹石搭配的建议,在他那样见多识广的人看来,恐怕幼稚得可笑吧?各种自我否定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
苏清婉依旧亲切,甚至比昨天更加热情,不断给她夹着精致的点心,询问她昨晚睡得如何,是否需要添置什么东西。这份善意让安妮感激,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个家庭之间那道无形的壁垒——苏清婉的友好,更像是一种主人对客人的周到,而非家人间的亲昵。
李铭敏锐地察觉到了安妮情绪的回落。在餐桌下,他轻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递过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他的触碰带着安抚的力量,让安妮冰冷的手指回暖了一些,但心底那份不确定感,却依旧沉甸甸地坠着。
早餐后,李铭又被一个视频会议叫走。安妮独自坐在客厅那宽大得过分的沙发上,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却照不进她有些阴郁的心里。她无所适从,既不敢随意走动,怕触犯什么未知的禁忌,又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苏清婉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温和地说:“安妮,别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小铭他爸爸就是那个性子,话少,不是在针对你。”
安妮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的,阿姨,谢谢您。” 她心里却在想:真的不是针对我吗?那为什么连共处一室都不愿意?
就在这时,客厅通往书房的那扇门被推开了。李正宏走了出来,他似乎是要去餐厅倒水,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骨瓷杯。
安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像等待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李正宏的目光扫过客厅,在安妮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然后便径直走向餐厅的饮水机。
苏清婉连忙起身,笑着说:“正宏,安妮正好在,你们聊聊天嘛,别总闷在书房。”
李正宏接水的动作没有停顿,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他没有回应苏清婉的话,接满水后,转身就往回走。
安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失望像细密的蛛网,缠绕住她的呼吸。果然,还是不行吗?
就在他即将踏进书房门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过来:“下午,园艺公司的人会来补种竹子。安妮,如果你有空,可以一起去看看。”
说完,他没有回头,直接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安妮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他刚才是在邀请我?让我一起去看着种竹子?是因为我昨天的建议吗?
苏清婉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坐回安妮身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你看!我就说他不是针对你!他肯让你参与花园的事情,这就是认可啊!傻孩子,快答应啊!”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冲击着安妮,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脸颊也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有空的!”
整个上午,安妮都处于一种兴奋和紧张交织的状态。她反复回忆着李正宏那句话的语气和用词——“如果你有空”,听起来很客气,甚至带着点疏离,但至少,他主动开口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她开始在脑海里构思下午该如何表现,既不能显得过于急切谄媚,又要展现出自己的专业和诚意。她甚至偷偷用手机查了一些关于庭院竹石搭配的更多案例和注意事项,生怕自己下午说错什么。
李铭开完会下来,得知这个消息后,也由衷地为安妮感到高兴。他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看吧,我就说,我爸他不是铁板一块。你的好,他看得见。”
安妮靠在他怀里,心里既甜蜜又充满压力。她害怕这只是昙花一现,害怕自己下午表现得不够好,会让这来之不易的进展付诸东流。
下午三点,园艺公司的人准时到了。来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和两个助手。苏清婉和李正宏已经在了花园里,安妮深吸一口气,跟在李铭身边走了过去。
李正宏正在和那位老师傅交谈,指出需要补种的位置和要求。看到安妮过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继续与老师傅讨论,并没有特意招呼她。
安妮那颗悬着的心,又往下落了一点。果然,还是她想多了吗?他可能只是随口一提。
她安静地站在李铭身边,看着工人们开始挖坑,准备植株。那处墙垣下的土壤被翻开,露出深色的泥土。
就在这时,李正宏似乎和老师傅在某个细节上产生了分歧。老师傅倾向于将竹子种得更密集一些,以求尽快成景。而李正宏则认为应该按照安妮昨天建议的,保持疏朗的间距。
“李先生,种密点,明年这时候就能看出效果了,密了才显气势嘛。”老师傅试图说服。
李正宏眉头微蹙,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直安静旁观的安妮,语气平淡地问:“你觉得呢?”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安妮身上。园艺老师傅带着些许审视和不以为然,苏清婉是鼓励,李铭是支持,而李正宏的眼神,则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海,看不出波澜。
安妮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又开始冒汗。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很重要,这不仅仅关乎竹子的间距,更关乎李正宏对她专业能力的判断,甚至可能影响他对她这个人的看法。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那个位置,又回想了一下整个花园的构图和意境追求。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李正宏,语气清晰而坚定:“叔叔,我认为还是保持疏朗比较好。”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解释道:“中国园林讲究‘疏可走马,密不透风’。这里靠近水榭,视野本来应该开阔舒朗。如果种得太密,虽然短期内看起来茂盛,但会破坏整个区域的呼吸感和层次感,也与您追求的禅意境界不符。竹子贵在风骨和姿态,疏朗一些,更能展现其清雅挺拔的气质,与后面的墙垣也能形成更好的虚实对比。”
她说完,现场安静了几秒。园艺老师傅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但看了看李正宏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李正宏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安妮,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沉默地审视着她,那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专注和长久,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清她脑海里的每一个构思和判断依据。
安妮被他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但她努力挺直背脊,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她知道自己必须坚持正确的观点,不能因为害怕而妥协。
终于,李正宏收回了目光,转向那位老师傅,语气不容置疑:“就按她说的,疏朗种植。”
老师傅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好的,好的,李先生。”
那一刻,安妮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块大石,仿佛被瞬间移开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成就感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他采纳了她的建议!他当着外人的面,明确地支持了她的专业判断!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铭,李铭正看着她,眼中充满了骄傲和温柔的笑意,悄悄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苏清婉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低声道:“说得真好,安妮。”
接下来的时间,安妮放松了许多。她甚至主动和园艺师傅交流起来,就竹子的固定、后期养护以及石头的选择和摆放角度,都提出了一些很中肯的建议。那位老师傅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听着听着,态度也渐渐变得认真和尊重起来。
李正宏大部分时间只是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偶尔会就某个细节询问一下安妮的看法。他的问题依旧简短,语气也谈不上热络,但至少,他是在真正地与她进行交流,而非无视或敷衍。
安妮能感觉到,那堵横亘在她与他之间的冰墙,正在以极其缓慢、却无比真实的速度,一点点地融化。虽然距离彻底消融还遥遥无期,但至少,她看到了一丝缝隙,透进了温暖的阳光。
然而,就在她心情逐渐明朗起来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小插曲,又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工人在搬运一块较大的英石时,不小心蹭到了旁边一盆苏清婉很喜欢的、正在盛开的蝴蝶兰,导致几片花瓣掉落,花枝也有些歪斜。
苏清婉“哎呀”一声,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那位闯祸的工人顿时手足无措,连声道歉。
李正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虽然没有大声斥责,但那骤然降低的气压和紧抿的嘴唇,都显示了他的不悦。
安妮的心也跟着一沉。她看着那盆受损的兰花,又看看脸色不愉的李正宏,刚刚升起的那些许轻松瞬间消失无踪。她会不会被迁怒?会不会因为这场意外,让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一点好感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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