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瑾几乎是撞开别墅大门的。
那股从机场带回来的、混杂着挫败和恐慌的邪火,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太静了。
死一样的寂静。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冷白的光打下来,照着一尘不染却毫无生气的地板——地板缝里还残留着一点浅粉色的指甲油痕迹,是燕婉上次涂完指甲,不小心蹭掉的,她当时蹲在地上擦了半天,还小声嘟囔“怎么擦都擦不掉,真烦人”。 以前,无论多晚,这里总会有一盏暖黄的小壁灯为他亮着,灯座旁还会放一杯温好的牛奶,杯口贴着她手写的便利贴,有时候是“胃不好别喝冰的”,有时候是“记得早点睡”,字迹娟秀,像她这个人。
现在,只剩冰冷的黑暗和那片刺眼的指甲油痕。
他烦躁地将车钥匙甩在玄关柜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目光不受控制地扫向餐厅。
那枚钻戒和底下压着的离婚协议,还像审判书一样,摆在餐桌正中央。
刺眼。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常的、不屑的冷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喉咙干得发紧,像有砂纸在磨。他需要水,或者……更烈的东西。
脚步有些虚浮地迈向厨房。经过垃圾桶时,鞋尖无意识地踢到了金属桶壁。
“哐!”
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皱眉,下意识低头。
垃圾桶里,是一片狼藉的残骸。
凝固的、颜色变得暗沉的酱汁,黏糊糊地扒在桶壁上。几片碎裂的白色瓷盘,边缘锋利。蔫黄的沙拉生菜——他忽然想起,她为了给他做减脂餐,曾经很认真地研究哪种生菜口感最好,一遍遍挑拣菜根,手指都被冰水泡得发红。还有……一抹极其刺眼的、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奶油,和一个歪倒的、写着字的……糖牌?
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凑近了些。
“三——周——年——快——乐”。
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三周年……纪念日?
一个模糊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几周前,书房门口,她穿着那件柔软的居家服,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怀瑾,下周三晚上……”
他当时在干什么?
哦,在看一份并购案的初步报告,密密麻麻的数据让他心烦意乱。他头都没抬,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嗯”,或许还伴随着不耐烦的皱眉。
所以,昨晚……她准备了纪念日晚餐?
那瓶他出生年份的红酒?她提过一次,他当时只觉得她小题大做。
那块需要特定火候的牛排?他猛地想起,她第一次学煎牛排时,为了掌握他挑剔的“五分熟”,手腕被热油烫出几个小红点,却还举着铲子,眼睛亮亮地问他“这次是不是好多了?”
还有这个……蛋糕。看那裱花的精细程度,不像外面买的。是她自己做的?她什么时候学会的?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某个周末清晨,他在书房闻到隐约的焦糊味,出去一看,厨房操作台上散落着面粉和打蛋器,她鼻尖还沾着一点奶油,看到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把手藏到身后……
她一个人,在这栋空旷冰冷的房子里,对着这一桌精心准备却一点点冷掉、最终被她亲手倒进垃圾桶的菜肴,等了多久?
等到心死?等到彻底绝望?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捏紧,疼得他瞬间弯下了腰,大口喘气,额角渗出冷汗。
他仿佛能看见她坐在那张长长的餐桌尽头——灯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背影,左手无名指还戴着那枚他让助理随便买来、从未认真看过的钻戒。 她拿起刀叉,沉默地切着牛排,动作很慢,像在跟什么较劲——他想起她第一次成功煎出他认可的牛排时,那雀跃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和眼前这个麻木吞咽冷硬食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割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看见她最后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将所有东西,连同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全部扫进这个垃圾桶。
是他。
是他用三年的冷漠、忽视和理所当然,一点一点,磨灭了她眼里所有的光,亲手将她推向了决绝的深渊。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那股一直被强行压制的暴怒,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名为恐慌的情绪,像岩浆一样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直起身,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餐桌——那里,佣人按照惯例,摆放着一个崭新的、装饰精美的蛋糕,为了那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纪念日”。
那华丽的奶油裱花,那鲜艳的水果装饰,此刻都像是在疯狂地嘲笑他的后知后觉,嘲笑他的愚蠢和傲慢!
去他妈的纪念日!
去他妈的蛋糕!
他手臂带着失控的力道,猛地一挥!
“哗啦啦——砰!”
精致的蛋糕盒子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华丽的奶油城堡瞬间坍塌,红色的草莓酱像鲜血一样迸溅开来,涂抹得到处都是。松软的蛋糕胚被摔得四分五裂,和扭曲的奶油混作一团,变成一地肮脏不堪、令人作呕的垃圾。
巨大的声响在别墅里炸开,带着回音。
周姨慌慌张张地从佣人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燕婉落在洗衣篮里的那件浅蓝色、洗得有些发白的居家服——那是她最喜欢穿的一件。*看到餐厅里一片狼藉,以及站在狼藉中央、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骇人如同修罗的傅怀瑾,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睡衣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先生……先生他怎么会……
傅怀瑾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摊废墟。
这满地狼藉,多么像他和燕婉的婚姻。
表面光鲜亮丽,内里早已腐败不堪,脆弱得不堪一击,轻轻一推,就彻底粉碎,只剩下难堪的、无法收拾的残局。
“先……先生……”周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傅怀瑾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锁定在闻讯赶来的特助身上。“找!”他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而彻底撕裂沙哑,“动用傅氏所有的资源!所有的人脉!黑白两道!给我去找!就算把地球翻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揪出来!听见没有!我要见她!立刻!马上!”
特助被他这副从未有过的癫狂模样吓得冷汗涔涔,连声应着:“是!傅总!我明白!我立刻动用一切力量去查!”说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周姨也早已躲回厨房,瑟瑟发抖。
偌大的客厅,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这一地的奶油残骸,和那份无声宣告着他彻底失败的离婚协议。
吼出命令之后,那股支撑着他的暴怒仿佛瞬间被抽空。
一种更深、更冷、更无边无际的空洞感,像潮水般灭顶而来。
比愤怒更灼人,比恐慌更绝望。
他环顾着这栋价值亿万、却冰冷得像坟墓一样的别墅。
再也没有那盏为他而亮的灯了。
再也没有那双带着担忧问他“胃还疼不疼”的眼睛了。
再也没有那个会把他随口一句话放在心上、傻傻付出所有的女人了。
他好像……不,是确定。
他真的,把那个曾经视他如全世界、唯一给过这个“家”一丝温暖的女人,弄丢了。
亲手。
是他一次次用冷漠回应她的热情,用敷衍践踏她的真心,用那个所谓的“妹妹”一次次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他踉跄着,扶住冰冷的餐桌边缘,指尖恰好触碰到那枚孤零零的戒指,冰凉的触感直刺心底。
他慢慢蹲下身,西装裤管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黏腻的奶油。他看着地上那摊摔得面目全非的蛋糕,眼神空洞。
恍惚间,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三年前婚礼上,他们并肩切蛋糕,她的手很小,冰凉,裹在他掌心里,指尖还带着紧张的薄汗。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仰头看他时,耳尖是红的,小声跟他说‘你今天真好看’,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气息拂过他下颌。当时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现在才想起,她为了这场婚礼,提前三个月就开始练仪态,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就为了在他面前显得更完美一点。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在她脸上,那带着羞涩和满心爱意的眼神,美好得让他现在想来,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而他……
他当时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是即将开始的欧洲并购案的关键数据?还是某个难缠的董事会元老提出的异议?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认真回握一下她冰凉的手。
傅怀瑾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沾满奶油的地面上!
“砰!”
拳头擦过隐藏的碎瓷片,瞬间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渗出来,混入甜腻的奶油里,形成一种怪诞又刺目的颜色。
疼。
尖锐的疼痛从手背传来。
但这皮肉之苦,远远比不上心口那片骤然塌陷带来的、荒芜彻骨的万分之一。
“燕婉……”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下颌线绷得发紧,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声音低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刺痛喉咙的钝感。他抬手想按揉太阳穴,却摸到一手的奶油和血迹,那甜腻混着血腥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喉头紧缩,差点吐出来。这种生理的恶心,和心口的剧痛缠在一起,让他第一次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赢了。
你用最彻底的方式,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
你走得干脆利落,片叶不沾身,留下我这满室荒唐,和一地鸡毛。
可是……
他把脸埋进沾满奶油和血迹的掌心,甜腻的奶油粘在睫毛上,糊住了视线,血腥气钻进毛孔,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像困兽呜咽似的声音——他从未这样脆弱过,哪怕在傅氏濒临破产、四面楚歌时,他都能冷静地运筹帷幄,可现在,只是想起燕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想起以后再也没人会在他熬夜时,悄悄放下一杯温牛奶,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坍塌,连呼吸都带着撕扯的疼。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燕婉。
无论你在哪里。
我一定会找到你。
喜欢离婚当天,霸道总裁跪求我复婚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离婚当天,霸道总裁跪求我复婚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