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铁锈味的机油。
刘建明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他的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几乎要盖过那规律的齿轮转动声。透过通风口的百叶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下方圆桌旁的七个人影——全部是警队最高层，包括行动副处长曾向荣和政治部主管陆明华。
但他们看起来...不对劲。
每个人的太阳穴都嵌着一个微小的黄铜接口，细密的铜线从接口延伸至后颈，没入制服领口。他们的眼睛偶尔会闪过一抹非人的机械蓝光，瞳孔收缩时不是圆形，而是多边形的齿轮状。
系统升级进度87.3%。曾向荣的声音平板无波，完全不像刘建明熟悉的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上司，维多利亚港节点将于明日0200时启动。
陆明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发出的却不是肉指碰触木材的声响，而是金属撞击的声。渗透组报告，o记已有47%成员接受义眼植入，剩余53%将在下周强制升级。
刘建明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他悄悄调整了藏在领口下的微型相机，焦距对准了会议室前端的巨大投影屏。屏幕上显示的并非寻常的警队简报，而是一串不断滚动的数字和符号，夹杂着难以理解的几何图形。
那图形让刘建明头晕目眩——不断旋转的尖角和多边形构成了一个不可能存在于三维空间的结构，只看几秒就让他恶心欲呕。
今日议程：接收圣谕，校准相位。曾向荣站起身，他的动作有着不自然的机械流畅感。其他六人也同时起立，步伐一致地转向投影屏。
刘建明猛地意识到——这不是警队高层会议。这是某种邪教仪式。
曾向荣从桌下取出一台古怪的设备，它看起来像是老式投影仪和蒸汽朋克装置的混合体，有多条铜管连接着一个小型锅炉，正在微微喷吐蒸汽。他熟练地操作着控制杆，投影屏上的图像开始变化。
数字和图形逐渐重组，形成一串令人不安的代码：hK-666。代码下方是一排不断跳动的数字，像是股票交易数据，但数值的增长速度远超任何正常金融产品。
港股指数今日收跌2.3%，但圣股hK-666上涨437%。陆明华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类似狂热的情绪，锈蚀之主嘉许我们的奉献。
刘建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锈蚀之主？圣股？这些警队高层在说什么疯话？
更令他惊恐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七人同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熟练地接入自己太阳穴的黄铜接口。刘建明这才看清那是什么——机械义眼的连接器。
以钢铁见证，以机油洗礼。曾向荣吟诵着，他的右眼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直接投射在投影屏上。其他六人的眼睛也同时亮起，七道不同颜色的光束交汇于屏幕中央的hK-666代码上。
投影屏上的图像开始扭曲变形，数字和图形融化成一片混沌的漩涡，从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难以名状的轮廓——像是无数齿轮和触手的结合体，又像是生锈的机械章鱼。那东西在屏幕上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却又直钻脑髓的金属摩擦声。
刘建明感到头痛欲裂，鼻腔里突然涌上一股铁锈和海水的腥味。他拼命咬住嘴唇才没有叫出声来。
恭迎圣临！七人齐声高呼，声音里充满了非人的狂热。
就在这时，坐在曾向荣右侧的刑事部主管张警官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不可能...张警官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机械故障般的杂音，警例第13条...全是...谎言...
曾向荣转向他，表情冰冷：单元773号出现故障，需要紧急维护。
维护个屁！张警官突然大吼，双手猛击桌面，力量之大竟在实木桌上留下了裂痕，我看清了！我们都只是...螺丝钉...可替换的零件...
他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嘴角开始溢出黑色的油状液体。刘建明惊恐地看到，那液体中似乎有微小的金属碎片在闪烁。
系统不容质疑。陆明华冷静地说，同时从腰间取出一个闪着电弧的装置，单元773号，接受重置。
我看到了真相！张警官嘶声喊道，他的眼睛疯狂地转动，一只瞳孔保持正常的圆形，另一只却已变成疯狂旋转的齿轮，警队不是为了服务市民...是为了...为了给祂提供养料...
他突然弯腰剧烈咳嗽，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黑色机油，里面混杂着细小的齿轮和弹簧。那些金属零件落在桌面上，还在微微颤动。
人类只是容器...他喘息着，声音越来越弱，血肉苦弱...钢铁也非永恒...只有锈蚀...才是终极...
曾向荣向陆明华点了点头。后者立即上前，将那个电弧装置按在张警官的颈部。一阵刺眼的蓝光闪过，张警官的身体僵直片刻，然后软倒在椅子上，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单元773号已离线。陆明华平静地报告，记忆清除程序启动，需要更换伺服单元。
刘建明感到一阵反胃。他们谈论一个同僚就像在讨论一台故障的复印机。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警队高层被某种机械邪教控制？香港正在发生某种非人的转化？
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小心翼翼地，刘建明从枪套中取出他那把老式点38左轮。这不是警队标准配枪，而是他从一个退休老警察那里得到的礼物。枪身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前任主人说是的符咒，刘建明当时只当是笑话。
现在他希望那不是玩笑。
深吸一口气，刘建明计算着角度。如果他能够打爆那台古怪的投影仪，或许能中断这个可怕的仪式。
谁在那里？曾向荣突然抬头，机械眼直接看向通风口的位置。
被发现了！刘建明不再犹豫，猛地撞开通风口盖板，举枪瞄准。
停下你们的疯狂行为！他大声喝道，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暴露出内心的恐惧。
七双机械眼同时转向他，十四道不同颜色的光束照在他身上，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实验室里被解剖的青蛙。
刘建明高级督察。曾向荣的声音依然平板，你未被授权参与此级别会议。
这不是会议，这是疯人院的表演！刘建明紧握左轮，放下你们的设备，双手放在桌上！
陆明华发出一种像是齿轮卡住的轻笑：单元332号试图反抗程序。执行抓捕协议。
两个高层成员立即向刘建明逼近，他们的手臂发出液压装置的嘶嘶声，显然已经过机械强化。
刘建明没有犹豫——他扣动了扳机。
但不是对人，而是对那台古怪的投影仪。
刻满符咒的子弹旋转着飞出枪管，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奇异的蓝色轨迹。时间仿佛变慢了，刘建明能看到子弹上的符号正在发光，像是被激活了什么古老的力量。
子弹击中投影仪的瞬间，没有发生爆炸，而是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投影屏上的hK-666代码开始扭曲变形，那机械触手的图像疯狂地扭动，然后——
屏幕开始流血。
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从投影屏表面渗出，顺着墙壁流淌下来，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和海水的气味。被击中的投影仪发出痛苦的尖啸，像是某种活物正在死去。
亵渎！曾向荣第一次表现出情绪——愤怒，你破坏了圣谕通道！
七个机械化的高层同时向刘建明扑来，他们的动作快得超乎常人，手臂变成各种危险的机械武器。
刘建明连续开枪，每一发符咒子弹击中目标都会爆发出蓝色火花，让被击中的短暂僵直。但他只有六发子弹，而敌人有七个。
最后一发子弹打完后，刘建明被扑倒在地。陆明华的机械手指紧紧箍住他的喉咙，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喉骨。
单元332号将被分解回收。曾向荣冷漠地宣布，锈蚀之主需要新的养分。
刘建明挣扎着，缺氧使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会议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应急红光闪烁起来，警报声回荡在走廊中。
系统遭到外部攻击！不知是谁喊道，所有单位立即前往安全点！
喉咙上的压力突然消失，刘建明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在闪烁的红光中，他看到那些机械化的高层正匆忙地撤离，甚至顾不上带走那个昏迷的张警官。
一只手突然抓住刘建明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快走！趁现在！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说。
刘建明眯起眼睛，在红光中辨认出那人的轮廓——是黄志诚警司！他不是三年前就已经...
没时间解释！黄志诚急切地说，他们几分钟内就会重启系统，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刘建明踉跄着跟上黄志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投影屏上的血液仍在流淌，在红光下像是一条黑暗的河流。那些血液似乎在凝聚成新的形状——一个巨大的、由齿轮和触手组成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黄志诚猛地将他拉出会议室：别看！你想被标记吗？
两人沿着安全通道狂奔，背后的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和齿轮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刘建明的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他摸了摸空荡荡的枪套，意识到自己失去了那把特殊的左轮。
但更重要的是，他口袋里的微型相机可能拍下了足以改变一切的证据——如果那证据有人相信的话。
香港警队的最高层已经被非人的力量渗透，而这座城市正悄然变成某种噩梦般的机械地狱。
刘建明不知道谁能阻止这一切，但他确定一件事——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为警队服务的警察，而是为人类存续而战的战士。
奔跑中，他仿佛听到一个巨大的齿轮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缓缓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是末日钟声的第一次敲响。
喜欢港诡朋克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港诡朋克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