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殿顶上镶嵌着六颗硕大的夜明珠,淡蓝色光芒将整个大殿渲染的庄重而又迷离,端坐高堂上的人能非常清晰的看到下面,但大殿下的人想要看清君王却很难。
魔君座下四大护法之一的浞步站在大殿下首的位置,手里漫不经心的掂着一把精致的骨刀,骨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映射的烛光在昏暗的墙壁上留下纷乱斑斓的光斑。
哥舒危楼站在高台上俯视着赵嘉宸,他眼睛里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赵嘉宸也抬头回视危楼,在这双幽邃如无波深井的黑眸注视下,赵嘉宸觉得自己的心奇迹般的慢慢平静下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魔君竟然有如此一张精美绝伦的面容。
深呼吸后,赵嘉宸主动开口:“不知魔君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六殿下来我魔域两日,一切可还习惯?本君本应早些约见六殿下,但因琐事纷杂没有来得及尽地主之谊,还请六殿下勿怪。”
赵嘉宸诚惶诚恐:“嘉宸不敢。魔君陛下还是不要叫我六殿下了,这个称谓可笑又可怜,那个人间皇朝的六殿下早已自刎身死,此刻站在您眼前的,只是一个向往全新生活的普通凡人。”
哥数危楼微笑着点点头:“如此,本尊便称呼你为赵公子。”
他长腿轻启,一步步迈下台阶:“不知赵公子对未来有何打算?”
赵嘉宸见哥舒危楼走近,不自觉的稍稍避开,回答道:“不瞒魔君,连日来在下不断在思考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头绪。想来以在下现在尴尬的身份,最好莫过于找个山青水秀之地隐居,了此残生罢了。”
“赵公子说笑了。以你今时今日之能力,只去做个山野村夫可是太过可惜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吗?”浞步突然开口,笑嘻嘻的看着赵嘉宸,有些不怀好意的问。
赵嘉宸仔细端详一番浞步,见他虽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眼神里却没有嘲讽和歧视之意,心知这位少年不过是快人快语。
浞步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近,赵嘉宸拱手行了个同辈礼,郑重道:“背负仇恨的日子委实不好过,那些伤害我的人不过是与我立场不同罢了,仇恨只会蒙蔽我的双眼,让我看不见这世界的美好。崇明师兄救我于生死之间,我现在是代替崇明师兄而活,想来,他也绝不希望我被仇恨所拖累。”
陪同赵嘉宸前来的岚皋站在一边不语,不过浞步敏锐的发现他下垂的拳头紧了又紧,有些同情的瞄他一眼。
哥舒危楼微笑着在赵嘉宸面前站定,他纯净的笑感染了赵嘉宸,赞许道:“赵公子果然与众不同,以德报怨,只这份宽广的胸襟就令多少人自叹不如!不过依本君看,隐居就不必了,如果心里真的放下了,还用拘泥身处何境吗?本君这魔域虽然不及人间繁华热闹,但也还算清净安逸,赵公子不若留下暂居,待将来有了心仪之所,再搬离也未为不可。赵公子意下如何?”
赵嘉宸只想了一瞬就有了计较,现在是风声正紧之时,自己不便在人间行走,且远离熟悉的环境更有助于静心。当即,他感激的道:“那就多谢魔君陛下收留了。作为回报,若有何事需要嘉宸效劳,嘉宸必当竭尽全力!”
“如此便说定了。赵公子远来是客,大可安心住下,有时间可与本君讲讲人间的风土人情,本君一向十分向往。”
“魔君陛下可随时派人宣旨召唤。魔君也不要称呼我为赵公子,太显生疏,既然已经决定离开,我就要一切从头开始,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赵嘉宸此人!”
浞步好奇的问:“那叫你什么?你还有别的名字?”
赵嘉宸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岚皋,轻声道:“我的生命已经与崇明师兄相融一体,现在崇明师兄已逝,生者能做的,就是代替他好好活着,继承他未完的志向。所以我想......如果岚皋大哥同意,我想更名为--崇明!”
哥舒危楼听了有些许意外,扫一眼岚皋,果然发现他紧握着拳头,牙关紧咬,隐忍着怒意。
一旁的浞步搔搔头发,他笑的勉强:“这个嘛...”
浞步示意赵嘉宸看向岚皋:你要用人家弟弟的名字,是不是先得与人家商量一下?
赵嘉宸自然发现了岚皋的异常,他轻叹一口气,撩起自己左手臂:“我深知岚皋大哥与崇明师兄兄弟情深,更名之事并非我有意为难。岚皋大哥请看!”
岚皋下意识抬眼去看,惊讶的发现在赵嘉宸左上臂内侧,居然有他镇南将军府嫡系子孙血脉才得以继承的黑色麒麟纹身!
“自我醒来后就发现手臂上出现了这个纹路,我想这正是与崇明师兄心火相融带来的结果。当然,如果岚皋大哥不愿意,我自会改其他的名字...”
岚皋一甩衣袖打断赵嘉宸,他冷冷一句话抛下:“随你乐意!”
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当事人已经松口,浞步看圣君也并无反对的意思,立即上前笑嘻嘻拍拍赵嘉宸肩膀:“成啦!没想到我刚失去一个崇明哥哥,魔神这么快就还我一个!从今往后,你就是魔域的恶鬼崇明了!”
赵嘉宸,
不,
现在已经是崇明了。
赵嘉宸充满期待地看着岚皋,对方冷冰冰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动容,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眼,但他自己却由衷的感到开心。
他明白涌上心头的这股狂喜,正是崇明心火残留的执念,自己也算是替崇明完成心愿,重新做回岚皋的弟弟。
相信只要自己心诚,假以时日,岚皋一定不会再介怀的。
而在归宗,又是另一番景象。
我靠着竹楼里的栏杆抚摸着战风柔软的毛,战风大概也看出了我心情不好,乖乖的趴卧在我身旁不闹腾,我把它头上的毛梳过来、梳过去,胡乱揉蹭,它被我摆布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离淼师姐已经有多日没有出现了。
赵嘉宸死后,赵嘉佑第二日便在禁卫军的护卫下回京了,离淼师姐一连几天情绪低落,魂不守舍,我与小千多次劝说,她也没有兴趣理会,只一门心思的在碧溪边苦练幻术。
离淼的师父明清师叔对此,倒很是欣慰,在他看来,陷入情网中的小女子失意落寞总是难免的,只愿她能及时醒悟,尽早从阴霾中走出来,摆正心神,刻苦钻研,那必定将有另一番成就。
见不到离淼师姐,小千也被水掌门委以重任,一时脱不开身,现在三姐妹里就只剩我一人无所事事、对风出神儿。
我揉捏着战风的毛,连连唉声叹气。
别家师父都是弟子成群,师兄弟、师姐妹们每日一处学习玩闹,寂寞时还能拉了人来闲话几句,唯独我九龙山就我一人形单影只,每天面对白虎一只、锦鲤若干,实在无趣的很。
也许,该向高瞻建议广纳学徒?
哎,这个主意貌似不错!
我扯扯战风的耳朵,在它耳边哈气,我故意逗它:“战风,给你找几个小伙伴回来可好?”
战风喉咙里呜咽一声,抱起爪子蒙上了眼睛,摆明了不想理我。
我嘿嘿一笑就要去揪它的尾巴,战风却嚯地一下窜起,然后甩着尾巴就奔到了楼梯处。
果然就见高瞻慢步走上阁楼,他看着战风毛发炸乱、满脸委屈的控诉徒儿的“暴行”,嘴边不自觉带了笑。
“你若实在闲得无聊,就去山下同你的几位朋友玩耍,为师向来不会拘着你。”
我单手托腮懊恼的说:“离淼师姐一门心思学缩头乌龟,小千也担负起了护卫素女宫的重责,那伽罗被他师父拘着练武,离鑫师兄闭关……细算算,好像只有我一人无事可干。师父啊,要不要考虑再收几个弟子?九龙山确实太冷清了些...”
高瞻慢慢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不必,为师有你一个,已经够头疼了,不会再自寻烦恼!”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望天。
高瞻放下茶盏,他侧着头闭目,右手揉着太阳穴:“年关将至,归宗弟子有七日探亲假,你可趁此机会下山玩几天。”
竟然有这好事情!
我听了十分欣喜,跳到高瞻身边开心的问:“师父也要归家吗?带上我!”
“为师上山已近百年,哪里还会有至亲在世?不过,为师要闭关静修,你倒是可以留下来看管门户...”
那哪儿成?好不容易有下山的机会!
“师父,徒儿想起来了,前几日偶遇风筝师姐,她肯定要回家的嘛,我可以求她带了我去,顺便也可以了解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算是一种修行不是!”
高瞻闭着眼不说话。
我偷瞄几眼,确定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一个响指招呼上战风,哒哒哒迅速跑下了竹楼。
高瞻睁开眼又呷了一口茶,他手搁在桌案上,一下又一下极有节奏的敲击着,视线却盯上了正堂挂着的那幅《猛虎下山图》。
彼时,图上猛虎眼睛上的一个洞正明晃晃的随风招摇着......
高瞻顿时觉得心血翻涌,怒火中烧。
……
我寻到了九疑山,美人儿师姐欣然答应了我的请求,准备带我一起下山。
可待出行那日我方知,原来还有同道中人。
九疑山大师兄槲寄生,还是那身冷酷绝尘的玄衣装扮,他戴着斗篷上的宽衫帽,清俊的五官深深藏进衣服里。
阿涤手里甩着他脖子间的项链,绚烂的大红程子衣给这萧瑟的冬日添了一抹热情。
阿涤看到我,毫不客气给我一个白眼:“笨丫头,你又来捣什么乱?!”
槲寄生轻轻给他头上一个爆栗子:“阿涤,注意礼貌!”
我故意忽视阿涤,几步绕过他,亲热的挽起风筝的手臂:“美人儿师姐,让你久等了!”
美人儿师姐笑着摇摇头,面容艳丽多姿:“不碍事,本就比平日里早了,现在启程绝不晚!”
我与槲寄生师兄见过礼后,就扭了头不去看阿涤,阿涤愤愤撇了撇嘴,也转了身背对我。
人已到齐,我见风筝没有要走的意思,还一直伸着脖子看山里的方向,好奇问她:“美人儿师姐还在等其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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