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锦荣一身绛红裙装,带着婢女青棠出府。
梁帝赐下的大将军府距离皇宫不算远,走一段路便可到京都最繁华的长街;青棠本就是武婢,主仆二人未用马车,漫步长街,李锦荣则留意观察京都风土人情。
逛至午时,心仪的首饰与衣裙早令店家送至大将军府,主仆二人又到了京都最闻名遐迩的酒楼;踏入酒楼,李锦荣本想坐在大厅,然而青棠抢先开口要了个小包间。
她家小姐逐渐长开,已初见国色天香之美,偏小姐还喜爱红衣;这一路走来,不知多少双眼睛偷偷打量小姐;李锦荣笑笑,由着她去了。
跟着小二踏上楼梯,青棠的眼睛就没空闲过,与自家小姐惊呼:“果然京都什么都好看,连个酒楼都像天宫似的···”
李锦荣并不拘束她,淡淡颔首;昨日在皇宫就有感触,大梁京都好奢靡之风;这里又是京都最有名气的酒楼,装扮的富丽堂皇实属正常,指不定背后的东家便是哪家权贵。
想到心中计划,一边走一边吩咐青棠,这几日便开始留意京郊破庙的乞儿,寻几个机灵些的,她有用处;青棠连连应下,也不问小姐为何要如此。
到了三楼,经过一个微敞着门的包厢,听到里面传出李维的名字,李锦荣不动声色驻足;前面带路的小二并未察觉,步履轻快继续往前,倒是青棠跟着站定。
“那李维不过一粗莽武夫,仗着点不要命的打法侥幸击败胡人,陛下却如此恩宠,又是献俘,又赐下大将军府···还不知这家人日后会在京都闹出什么笑话。”一道男声极为不满。
又一道略带清冷的男声传来,细听之下还有讥讽之意:“已经闹出了笑话,兵部传出的消息,李维竟在奏折上吹捧此战首功是他十三岁的女儿!”
哄笑声传出,有笑话李维吃相难看的,恨不能给一家子都揽上战功;有笑话李家自不量力的,怎么敢给才十三岁的女儿报首功,不过一黄毛丫头罢了···
桃花眸微挑,顺着门隙看过去,李锦荣便判断出这是一群权贵子弟;坐在中间的那位少年十四岁左右,月白锦袍,相貌清贵,举手投足间也有贵气流露;再看周围那些权贵子弟小心奉承,应是皇室中人。
91号神出鬼没:“公主没看错,这位便是三皇子顾承衍,旁边那位便是李意绵。”
才提到这位重生者,便听到软糯的声音传来:“想来李将军极为宠爱这个女儿,才会如此冒险为她揽功罢。”
细细的眉微蹙,眼眸若烟雾笼罩,叹息声更令人心生怜惜:“不过这位李将军之女到底是贪心骄纵了些,若不是她厮缠,李将军也不会如此落人口舌。”
便有男子接话:“绵绵以为谁都如你这般聪慧识大体?”
三皇子也赞同:“西北之地本就民风粗俗不堪,想想便知李维那女儿也粗鄙蛮横;既敢抢夺军功,日后定也落不了好。”
“可不是!”另一道声音附和:“不只粗鄙蛮横,想来定是五大三粗丑陋不堪;不然怎会抢夺军功,怕不是为了日后嫁个好郎君才如此吃相难看!”
这些人恨不能将素未谋面的李锦荣踩入泥潭,却不见被他们暗中奉承的少女露出欢颜。
三皇子右侧一男子轻笑:“便是陛下念着李维的功劳给她封赏又如何,绵绵你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她与你提鞋都不配,萤火如何与月光争辉。”
哄笑声再度传出,青棠已是气的面色通红,这些人怎能如此无礼;他们见过小姐么,就这般随意诋毁?
还有那个叫绵绵的女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她先提起自家小姐,怎会有这些人的笑话;分明是担心自家小姐得了陛下封赏后,抢了她的风头。
李锦荣站定在门口,恰小二折回来寻人,说话声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人快速上前拉开门,看清她的模样,这些人忽然都成了哑巴。
踏前一步,少女桃花眸微挑,其中也有讥讽笑意:“不巧,我正是诸位口中那粗鄙蛮横、五大三粗、丑陋不堪的李将军之女,诸位接着说,我也听个热闹。”
分明她眼中皆是笑意,众人却听出了寒意。
“想来三皇子殿下是觉我阿耶欺瞒陛下,怎不上奏陛下彻查,也好助陛下辩忠奸!”
视线转移,随着脑海中91号的提示逐个点名:“还有定国公府世子,中书令府嫡次子,尚书令府嫡幼子,门下令府嫡长子···既诸位也觉三省六部的大人们被蒙骗,不如你们尽早接过乃父之位,还大梁一片青天白日?”
这些人个个脸上精彩纷呈表情不一,有慌乱起身带倒凳子的,有喷了茶水连连咳嗽的,有羞愤之下举袖遮面的···
唯有三皇子顾承衍与李意绵还坐着,前者微微眯眼,有戾气流转;后者先是眼瞳微缩,而后身形轻颤。
李锦荣当然清楚他们为何如此反应,虽然此次在她劝说下,阿耶并未在奏折中言明定国公之失;然肃州与凉州在接到报信后按兵不动是实情,陛下与朝臣们都心知肚明,之后必有对定国公的责罚。
不管这责罚是不是轻拿轻放,到底定国公失了圣心,当然影响三皇子的夺嫡大业;且苍狼关一战功勋震撼世人,这功劳分明也该有定国公一份,如今却成就了李家,三皇子怎会不恨李锦荣。
李意绵就更好想明白了,原本该被她算计死的一家人不仅安然无恙,如今还成了新贵,本就堵心;今日再见李锦荣容貌风度更胜上一世,且她方才言语如刀,必是唤起了李意绵上一世对她的憎恶与惧怕。
心中冷哼一声,这就怕了?
才到哪儿啊,这一世有她李锦荣,定叫李意绵时时惊怕,将恐惧渗到她骨子里;猫儿最喜看老鼠临死前的恐惧,恰李锦荣也想当一回猫儿。
“李小姐行如此窃听之举,不觉羞耻么?”李意绵最先回神,当即责问。
也是提醒其他人不必难堪,是李锦荣先行卑劣之举。
李锦荣抱臂而笑:“尚书令大人的掌珠倒是伶牙俐齿,你们诋毁战功赫赫的武将,对素未谋面之人大肆嘲笑贬损···怎不见你们羞耻?”
“诸位,好好享受此刻畅快。”少女的声音意味深长:“宫宴再见时,也不知诸位还能否笑的出。”
绛红身影转身离开,极为利落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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