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心有余悸的是,之前御前受审时,武德皇帝的黑红业火,那业火能专焚修士筋脉,触之即断,寸寸焦枯。
若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如今这天下鬼怪横行,流放途中山高水远,别说护佑家眷,怕是自己遇上半只凶鬼都难逃殒命之劫。
他缓缓吐出口气,目光在昏暗的牢房中流转,指尖却渐渐握紧。
罢了,事已至此,倒不如换个念头,修为被废虽是重创,却也未必全无转圜。
至少明面上没了威胁,那些盯着他的眼线或许会放松警惕。
流放途中看似凶险,反倒能避开朝都中暗流。
这般一想,倒觉前路虽险,却藏着几分可供腾挪的余地。
窗外月华渐移,他重新闭上眼,只是这一次,眉宇间已多了几分沉静的筹谋。
吕明微避开巡逻的狱卒,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闪身进了暗牢。
铁锁轻响未落,角落里的杨柳青已闻声抬头,原本静坐的身影微微前倾:“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与你细商。”
吕明微挨着牢门坐下,借着昏黄的光打量他清瘦的面容,低声道:“可是为废去修为之事烦心?”
杨柳青点头,声音压得极低:“正是,我反复思量,此事最险之处,在于废功之人是谁。若真由武德皇帝亲自动手……”
他话音顿住,眼底掠过一丝凝重,“你我都清楚,陛下心思缜密如发,行事素来不留余地。他若要废我修为,必是连筋脉、识海、丹田都要彻底摧毁,让我从根上断了复起的可能,绝不会留下半分可供转圜的缝隙。”
吕明微闻言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叩着冰冷的石壁:“你说得没错。陛下对你心生忌惮,尤其你曾执掌过秘卫,他断不会容忍你留有半分实力。此事若真由陛下亲为,怕是……”
杨柳青忽的抬眸,目光在昏暗牢狱中亮得惊人,直直看向吕明微:“你知道,我本就是医修出身,而本命法器正是这生死轮回鼎。”
话音未落,他指尖凝起一道微弱灵光,只见一尊巴掌大的古朴小鼎凭空浮现,鼎身刻满玄奥纹路,隐隐有微光流转。
吕明微望着那尊透着沧桑气息的小鼎,正觉奇异,便听杨柳青沉声道:“如今我已无他法,只能趁这几日拼命修炼,将一身乾坤之力尽数凝入鼎中封存。待武德皇帝要废我修为的那时,我便将这鼎暗中交付于你。”
他指尖轻抚鼎身,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医修生机本就强于常人,这鼎中藏着我的本源精气,或许……或许将来还有恢复的可能。”
小鼎悬浮在两人之间,鼎身纹路似有流光暗涌,仿佛承载着杨柳青最后的希望。
吕明微望着他眼中的恳切与孤勇,心中一沉,缓缓点头:“你放心,我定会妥为保管,绝不负你所托。”
吕明微迎上杨柳青恳切的目光,神色骤然一凛,郑重其事地重重点头:“你且放心,此事我一力应下,定当妥帖收藏,绝无半分差池。”
话音刚落,他紧绷的神色忽然一松,嘴角漾开几分笑意,语气也轻快起来:“哎,你这未雨绸缪的性子倒是半点未改,这般安排得周周全全,倒省得我日日为你悬心费神了。”
说笑间,他眼神又沉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凑近牢门压低了声音:“只是有件事,我须得与你说透。你该知晓,此番流放路途遥远,沿途荒村野岭遍布,正是鬼怪横行、邪祟滋生之地,凶险定然接踵而至。”
“你经脉既废,形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武德皇帝那等心思深沉之人,断不会派御灵卫这等精锐护送,他明着是按律遣送,实则怕是正盼着你在途中陨于鬼怪之手,如此既能除了心腹隐患,又不显他苛待旧臣,可谓一举两得。”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叩着冰冷的牢门石壁,语气愈发凝重:“没有御灵卫随行护持,仅凭几个寻常差役,这趟路无异于赴险。”
“所以,这流放之路,我必须陪你走。有我在身侧,纵有妖魔鬼怪作祟,总能护你周全。”
杨柳青闻言急道:“糊涂!你可是御灵卫统领,身系全局重任!如今御灵卫初立根基未稳,各州分舵刚要铺开,正是离不得主心骨的时候,你怎能为我擅离职守?”
他说着往前凑了凑,铁镣在地面拖出轻响,“我眼下已沦为罪臣,御灵卫没我尚可支撑,没了你这位统领居中调度,岂非要乱了阵脚?”
吕明微却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几分不羁的执拗:“御灵卫何尝不需要你这位监正?当初定下的人才培养、各州布防,哪样离得开你的筹谋?可即便人手紧缺至此,武德皇帝还不是说降罪就降罪?”
他指尖叩了叩牢门,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况且我本就不是什么顾全大局的圣人。当初若不是你三番五次邀我来朝都共创御灵卫,我此刻怕是还在关外自在逍遥。如今你要远戍流放,我留着这空壳子统领当着又有什么意思?”
暗牢中烛火噼啪轻响,吕明微的话听似随意,却带着一股不肯回头的执拗。
“况且白焕棠本就足以胜任统领之职。你瞧她如今在卫中忙得脚不沾地,大小事务皆亲力亲为,卫中章程细则、各州布防底细,她知晓得比我更清楚周全,论心细如发、调度得当,她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吕明微说着,指尖在牢门上轻轻一叩,语气添了几分漫不经心,“再说御灵卫终日与鬼魅邪祟周旋,今日斩妖明日除祟,朝不保夕的日子本就不是我所求。”
“你也知晓,我本是山野道士,修的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逍遥道,哪耐烦日日困在这樊笼里听候差遣?”
“如今我只想护你走这趟险路,你多说无益。我今日来,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告知。待你起程那日,我自会递上辞呈,卸下这统领之职,断不会因我私念连累御灵卫半分。”
话音落定,不等杨柳青再开口,吕明微身形一晃,如暗夜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隐入廊下阴影,只余下牢门轻晃的微响。
暗牢中重归寂静,唯有烛火在风里明明灭灭,映着杨柳青复杂的神色。
他望着空荡荡的牢门口,终是长长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混着铁镣轻响,在昏暗里散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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