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炀这一鞭的变招,端的是迅捷无伦、精巧绝伦,显见是耗尽了心思。他先前见不敬拳势如山,早就在心底将对方可能的退避、格挡、变招都盘算得一清二楚。只要不敬拳势稍缓、脚步微退,他早已备好的排山倒海攻势便会接踵而至,直教这和尚再无喘息之机。
可他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不敬那身护体真气的玄妙。这小和尚虽未练过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却将《诸法实相功》里的“如是空”练到了推陈出新的境界,几乎已摸到《金刚经》中“人空、法空、俱空”的三空真意。一旦运功遍体,真气便如流水般圆转无滞,除非有摧枯拉朽的强横内力将其彻底击碎,否则任你刀枪拳脚、鞭劲掌风,尽会被这真气引向空处,滑不留手,连半分力道也落不到实处。
是以面对冯炀那记直取拳关节的毒鞭,不敬竟似浑然未觉,右拳依旧带着山峦倾倒的沉猛之势,直直向冯炀胸口压去。拳风猎猎,将冯炀额前发丝都吹得向后飘起,那股厚重如山的气劲,直叫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冯炀能在西方魔教中争逐教主之位,又在洛阳搅得风云变幻,绝非浪得虚名之辈。眼见长鞭抽在不敬拳上,竟如打在棉花堆里,连半分阻碍也无,他心中当即雪亮:这小和尚的护体真气,要么用雷霆万钧之力硬破,要么便只能与他苦耗内力。可再看不敬接连出拳,拳拳声势浩大,僧袍下胸膛却不见起伏,连一丝气喘的迹象也无,这般精纯且生生不息的内功,怕是自己内力耗尽,对方仍能气定神闲。心念及此,冯炀便已知晓,寻常打法已难奏效,必须再变招式。
说起来这西方魔教的《六欲心经》,倒有段渊源。其名看似取佛家语,又掺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微言大义,乍看之下似与佛门有关,实则要求习练者先熟读佛家经典,再反其道而行之;若能兼修儒释道三派典籍,跳出三教樊篱,更能突破瓶颈,臻至更高境界。只可惜冯炀虽有天赋,却无这般融通三教的才情,全靠背后派系早已为他铺好前路,除了传他更精深的功法,更将如何曲解三教典籍、借典籍之意破敌的法门,手把手教得烂熟。
此刻两人一番缠斗,才算真正完成了第一轮试探。冯炀自忖已摸清不敬的底牌,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将凝聚成鞭的真气散去,左掌凝起青气,迎着不敬的拳头推了出去。“砰”的一声闷响,拳掌相交,两股力道相撞,气劲四下扩散,将地面碎石都激得跳起半尺。冯炀借着力道,身子如断线纸鸢般向后急掠,足尖在青石上一点,便拉开了丈许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不敬,似在酝酿新的杀招。
不敬见他退开,也不追赶,缓缓收回右拳,低头看了眼拳面,方才冯炀那一掌中另有玄机,虽被“如是空”真气引开大半,仍有极细微的气劲透过拳面渗入,在经脉中微微作乱。他暗自运转内力化去那丝阴劲,抬眼望向冯炀,沉声道:“冯施主,魔教功法虽诡,却也难破我佛门真意,莫要再做无谓纠缠了。”
冯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的真气再度凝结成青碧长鞭。只是这一次,鞭身上起了变化,竟隐隐泛起一层暗红,似有血气缭绕。
“大师小心了,接下来这招,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挡得住!”
冯炀话音未落,长鞭陡地一颤,那层暗红血气竟如活物般顺着鞭身游走,原本清亮的碧色被染得愈发深邃,隐隐透出几分妖异。他双掌翻飞,按在鞭身两端,口中似有低吟,虽不闻字句,却让周遭空气都变得滞涩起来,连不敬脚下的青石,都似泛起了一丝燥热。
不敬眉头微蹙,只觉这血气中透着一股邪异之力,竟隐隐引动自己心底的燥意。这方是《六欲心经》的诡谲之处,借外物化内欲,哪怕是佛门弟子,若心神稍有不宁,便会被其趁虚而入。他当即收敛心神,默念《法华经》中“诸法实相,唯佛与佛,乃能穷尽”,“如是空”真气再度流转周身,将那股邪异气息挡在三尺之外。
冯炀低喝一声道:“大师,且尝尝我这‘血欲鞭’的滋味!”
他手臂猛地一振,长鞭如出洞毒蛇,带着“咻咻”的破空声直刺不敬心口。这一鞭与先前截然不同,鞭梢血气凝聚,竟似化作一柄暗红短刃,不再追求缠绕封锁,反而专攻一点,那股阴邪内劲透过鞭梢,尚未及身,已让不敬护体真气泛起细微的波动,这是要以邪力蚀真气,破他“如是空”的根基!
不敬不紧不慢,左掌竖在胸前,掌心真气凝聚如盾,右拳则收在腰侧,仍是山岳之势,却比先前慢了半分,显然是留了后手。“砰”的一声,鞭梢短刃撞在掌盾之上,血气与真气相触,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如热油浇雪般,掌盾上的真气竟被蚀去一小块,化作缕缕白气消散。
冯炀见此情景,眼中闪过得色,手腕再抖,长鞭忽的变刺为缠,绕着不敬的左掌盘旋而上,鞭身血气愈发浓郁,竟是要顺着方才破开的缝隙钻进去。不敬只觉左掌传来一阵麻痒,那阴邪之力竟透过真气,隐隐要侵入经脉,他心中一凛,右拳猛地捣出,不是攻向冯炀,而是砸向自己左掌旁的鞭身,这一拳仍用“如是性”所模拟的山岳之势,却刻意留了三分力,只求震开长鞭,而非硬拼。
“算你识相!”
冯炀一声冷哼,借势收鞭后退,目光却死死盯着不敬的左掌。只见那僧袍袖口处,已被血气染透一小块,露出一块窟窿,虽未伤及皮肉,却也证明他的“血欲鞭”能破“如是空”。他舔了舔嘴唇,语气带着几分兴奋道:“和尚,你这护体真气也并非无懈可击,再斗下去,你经脉被我‘六欲’之力侵蚀,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敬低头看了眼破损的袖口,缓缓摇头道:“施主武功虽厉,却难撼我佛心。你若执迷不悟,贫僧便只能替天行道,废了你这身邪功。”
说罢,他双脚在青石上轻轻一踏,深陷的石坑中竟传出“咔嚓”之声,原本钉入石中的双脚缓缓拔出,周身真气流转间,竟比先前更盛三分,若说方才是巍峨的高山,此刻却更像奔腾不息的河流。
喜欢三千一念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三千一念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