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揖陇眉头一拧,看向众人的眼神已带了几分厉色,语气里满是不耐。
“你这小娃娃,倒是管得宽。不过是冬日里些许风寒,冻得住河面,还冻得住想赚钱的人心?放心,过冬的活计,本座早有安排,就看你们有没有胆子跟着干。”
玉簟秋听得这话,反倒来了兴致。她先前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此刻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鬓边的银钗轻轻晃了晃,声音清脆得像檐下的风铃。
“刘前辈既说有活计,不妨吐露一二?也好让我们瞧瞧,究竟是多大的好处,值得我们冒这份险。”
刘揖陇双手环抱在胸前,因为站在原地,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听了玉簟秋的话脸色阴沉道:“事关重大,恕不能相告。”
玉簟秋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道:“这可就有意思了。前辈口口声声说对我们有好处,却连好处是什么都不肯说,难不成这所谓的‘联盟’,不过是骗人入伙的把戏?若是如此,那前辈也不必多费口舌了,请回吧,我们与你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了刘揖陇的心上。他本就因东瀛武士死得冤枉、白费了银子而心头窝火,此刻被个小姑娘当众拆台,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黑沉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猛地张开双手,像极了愤怒的猿猴,寒声道:“看来你们这群小娃娃,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小女子倒是觉得,敬酒罚酒都没什么好吃的。”
玉簟秋依旧笑得轻松,半点没被他的气势吓住。
“你!”
刘揖陇怒喝一声,高举的双手蓄势待发,锦袍下的肩背微微绷紧,显然是要发作。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他身旁的新罗女子忽然轻轻起身,伸出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这女子生得极是清丽,肌肤莹白得像初春的雪,却又带着点淡淡的粉晕,仿佛一掐就能出水。眉眼细长,眼尾微微上挑,嵌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竟似有星光在里头晃;鼻梁小巧挺直,唇瓣是天然的樱粉色,嘴角微微上扬时,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添了几分娇憨。
她头上没插什么贵重的珠翠,只在发髻一侧簪了枝赤金的细链,链上坠着颗小小的珍珠,走动时珍珠轻轻晃动,映着厅里的烛光,闪着细碎的光。身上穿的是件淡紫色的高丽锦裙,裙摆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颜色雅致,既不失女子的柔美,又带着几分异域的风情。
她开口时,官话说得竟十分流利,只是尾音处带着点独特的软糯腔调,像浸了蜜的糖水,缓缓淌进人心里。
“尊主何必这般生气?”
她声音轻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手指轻轻在刘揖陇的手臂上拍了拍。
“气坏了身子,奴家可是要心疼的。”
这话说得软语温香,连带着厅里紧绷的气氛,都似被这柔媚的声音化开了些。刘揖陇原本紧绷的肩背,竟也缓缓放松下来,高举的双手也在那女子的轻轻拉扯下放了下来。
刘揖陇鼻间重重一哼,眼皮子耷拉下来,竟真的闭了眼,双手负在身后,一副全然交由旁人处置的模样。那新罗女子见状,脸上笑意更柔,提着裙摆上前两步,对着厅中众人盈盈一拜,腰肢折下时如弱柳扶风,淡紫裙裾铺开,像朵绽在寒厅里的丁香。
她直起身时,眼波先在众人脸上轻轻扫过,才用那带着软糯尾音的官话开口,声音压得低柔,却偏偏每个字都能清晰钻进人耳中。
“诸位哥哥姐姐,莫不是对我们尊主存了太多戒心?其实尊主这次登门,是真心想与大家结个联盟,事情若成了,往后的好处,自然是享用不尽;可若是不成……”
她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舌尖轻轻舔过下唇,眼尾那点风情更浓。
“后果如何,怕是不用奴家多嘴,诸位心里也该有数吧?”
明明是威胁,可经她这柔媚的声线一说,竟似成了娇嗔的提醒。厅里几个定力浅些的,早已魂魄不守,王鸿攥着袖管的手都在发颤,目光黏在女子裙摆上,连呼吸都重了几分;郭蛟更甚,嘴角竟隐隐带着笑意,眼神里的欲望几乎要溢出来,全然忘了方才还在为东瀛武士的尸首皱眉。
刘惑也觉得心头发奇:方才这女子跟着刘揖陇进门时,他只当是个寻常的新罗婢,虽也清秀,却无甚出奇,可不过片刻工夫,她身上竟似蒙了层光晕,举手投足都勾着人的目光,让人恨不能把视线钉在她身上,再挪不开半分。他明明知道这是女子用了手段,可眼皮子就是重得很,连转个念头都觉得费力。
恍惚间,他想起前些天跟不敬开的玩笑,那时他带这小和尚去玉簟秋的画舫上见识见识,看看他这出家人能不能守住清规。此刻念头一冒,倒把对女子的那点迷醉压下去了大半,反倒好奇起来:若是不敬见了这女子,会不会也像他们这般失态?
这念头刚落,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像被冷水浇了头,先前那股子浑浑噩噩顿时散了。他猛地转头去看不敬,心里还暗忖:“这小和尚要是也看呆了,可得好好笑他一场。
可转头一瞧,却见不敬坐在他身旁,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盘着佛珠,脸上哪有半分失态?反倒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戏谑。
刘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自忖这些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又在官场厮混,脸皮早练得比城墙还厚,可被不敬这么一看,竟觉得耳尖都在发烫,先前那点看热闹的心思,全变成了自己的窘迫。
就在这时,不敬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佛门特有的清越,像晨钟撞在众人心上。
“刘檀越已是有家室之人,怎好再分神?况且昆仑奴、新罗婢,本是大户人家的玩物,算不得什么稀罕。只是这般上档次的新罗婢,寻常富贵人家便是花千金也难求得,刘檀越莫不是真看上了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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