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枫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任何语言回敬不敬。沉默片刻之后,声音干涩,带着浓浓的不甘地开口:“呵…我原以为…这身皮囊,这副作态,已然天衣无缝,足以瞒过天下人耳目…却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大师你这双法眼!”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不敬,有忌惮,更有不解。
“我自问言行举止,乃至那番‘顿悟’之境,皆已尽力模仿张枫神髓,不知大师究竟从何处看出了破绽?”
不敬叹气道:“唉!小僧既已察觉到刘施主的异常,怎会不留意其他人?张施主,若论形貌举止,乃至那份刻意营造的恐惧之意,初始之时,确实几无破绽可寻。便是小僧,初见时亦被瞒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了然:“然则,施主方才那番‘顿悟’,时机拿捏得太巧,意境渲染得太足,反倒显得刻意了。须知,真正的张枫张总镖头,小僧虽与之仅有萍水相逢之一夜长谈,却也深知其人。他或许慧根深种,然数十载红尘打滚,镖行天下,身上沾染的是江湖风尘与世俗羁绊,那份‘厚积’,尚未到喷薄‘薄发’、骤然顿悟之时。此其一。”
不敬目光扫过张枫腰间长刀,继续道:“其二,张总镖头于武学一道,禀性专一,数十年来如一日,精修的唯有那门护身保命的四大神功之一的《金钟罩》。外功招式,亦不过辅以一套根基扎实的《罗汉拳》,一套刚猛沉雄的《大摔碑手》,取其稳重实用。至于兵刃…”他腰间那柄佩刀,不过是行走江湖方便劈柴开路、震慑宵小之用,刀鞘蒙尘,刃口未开,全无半点研习高深刀法的迹象!此乃其性情使然,专精一途。”
“反观施主你,自现身以来,先是迅捷无比的《燃木刀法》,又显《少林梅花镖》神技,更是将小僧的功夫认成了《少林拈花指》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各般竟似信手拈来,层出不穷,看得小僧都眼花缭乱!这般驳杂广博,与那张枫一生唯精唯专的武学路子,岂非南辕北辙?此等破绽,如暗夜明灯,岂能瞒人?”
说话间不敬手也不停,宽大的袍袖如流云般轻轻一拂,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无上玄机,精准无比地卷住了身旁小李的袖口,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道透体而入!同时,不敬口中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四字一出,如同金刚法咒!小李只觉得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如山岳般的浩瀚意念瞬间降临,将他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彻底笼罩!他全身气血骤然凝滞,四肢百骸如同被万载寒冰冻结,连一根小指头都休想动弹分毫!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僵立原地,形如泥塑木雕!
正是《观》之法。
另一边,那假刘惑正憋足了吃奶的力气,脸红脖子粗,青筋暴起,试图将长剑从不敬那看似轻拈的两指间拔出来!那剑尖如同被浇筑在不敬指尖,任凭他如何催动内力,如何咬牙切齿,竟是纹丝不动!他心中焦躁万分,暗忖:“这秃驴邪门!不如弃了这劳什子剑,先脱身再说!”
念头刚起,他手腕一松,便欲撒手弃剑。然而,就在他劲力松懈、意图脱手的刹那,一股极其诡异黏稠、如同蛛丝般缠绕不绝的奇异力道,竟从不敬捏剑的两指间悄然传来!这股力道并非刚猛冲击,而是如同活物般,瞬间吸附缠绕在他握剑的手掌与手腕之上!他只觉得五指一麻,竟与那剑柄牢牢“粘”在了一起,无论如何发力甩脱,都如蚍蜉撼树,徒劳无功!他此刻,竟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拴在了自己的剑上,不得不继续与那稳如泰山的小和尚进行这场绝望的角力!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而下,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惊骇与绝望!
墓地之内,形势已然分明
小李被禁锢,动弹不得。
假刘惑如陷泥沼,剑拔不出,手脱不开,狼狈角力。不敬见假刘惑兀自在那徒劳挣扎,面如死灰,汗如雨下,却仍被那股奇异的粘力牢牢锁在剑柄之上,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他微微摇头,眼中无悲无喜,口中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檀越何必执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话音甫落,不敬那拈着剑尖的两指,看似纹丝不动,实则一股沛然莫御、至刚至阳的内家真力,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自指尖汹涌而出,顺着精钢剑身奔涌!
假刘惑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如同怒海狂涛般沿着剑身猛冲而来,他再想撒手却来不及了。
“嗡——!”
长剑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剧烈震颤,脱手激射而出!然而其飞射的方向,却并非无的放矢!
不敬手腕只是极其细微地一抖,那脱手飞出的长剑,竟如同被赋予了灵性!剑柄在前,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不敬灌注其上那刚猛绝伦的力道,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正正点在了假刘惑胸前膻中大穴之上!
“噗!”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声响!
假刘惑浑身剧震,如遭万钧雷霆轰顶!他只觉一股霸道无匹的劲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透穴而入,狠狠刺入他周身经脉要枢!胸口仿佛被一座无形大山狠狠撞中,眼前金星乱冒,耳中钟鼓齐鸣!
“哇——!”
一大口殷红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化作一团凄艳的血雾!他脸上所有的狰狞、怨毒、惊骇,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灰败所取代。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又似断线的风筝,软绵绵地瘫倒下去,“噗通”一声重重砸在船板之上,激起一片尘埃。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未气绝,却也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墓地之内,血腥气弥漫。方才还凶焰滔天的假刘惑,此刻已如死狗般瘫软在地,口鼻溢血,气若游丝。
不敬缓缓收回手指,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之人,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那柄精钢长剑,“当啷”一声,落在一旁,兀自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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