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灰雀面前的数个屏幕正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着信息流，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几乎化为残影。苏晚紧握着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盯着那块显示“夜莺”协议最终倒计时的屏幕——鲜红的数字跳动着：00:01:17。
“所有冗余通道确认畅通，数据包分发节点在线率百分之九十八点七，最终加密锁已解除。”灰雀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技术报告，“‘审判者’数据包，准备就绪。”
00:00:59。
苏晚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她眼前闪过顾言被束缚在金属椅上的样子，闪过那些“已净化”档案里冰冷的编号，闪过李理事那张儒雅面具下狰狞的算计。这一切，终于要迎来终结了吗？还是另一个更混乱的开端？
00:00:30。
灰雀的手指悬停在一个巨大的、红色的虚拟按钮上方。那是“夜莺”协议的最终手动触发开关。尽管设置了自动触发，但她保留了最后一秒手动确认的权利，以防出现任何最后一刻的变数。
00:00:10。
苏晚闭上了眼睛。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00:00:05。
00:00:03。
00:00:02。
00:00:01。
灰雀的手指，沉稳地按了下去。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一行细小的绿色文字在主控屏幕上闪过：【“夜莺”协议已启动。“审判者”数据包开始全球同步分发。】
刹那间，无形的数据洪流，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洪荒巨兽，沿着预设的、遍布世界各个角落的数千个节点，咆哮着奔涌而出！它们化身为亿万封加密邮件，涌入数百家主流媒体、国际人权组织、各国司法和金融监管机构、知名学术期刊的公开服务器；它们变成无法删除的帖子，出现在数十个暗网和明网的匿名论坛；它们甚至被编译成特定的信号，向几个由A.E.G.I.S确认的、独立的民间调查团体和数据挖掘者的私人频道发送了提示信息。洪流，决堤了。
几乎在协议启动的同时，灰雀面前的舆论监测屏幕就炸开了锅。首先是一些小型、独立的科技博客和调查记者账号，发出了带着“磐石基因”、“惊天丑闻”、“生物伦理灾难”等字眼的简短快讯，附上了数据包的哈希校验码和部分截图。紧接着，几家反应迅速的线上财经媒体开始跟进，报道“磐石基因”在临时停牌后，面临可能致命的 data dump （数据倾倒）指控。然后，是海啸。
一家，两家，十家……全球范围内，具有影响力的新闻机构开始以快讯、滚动新闻、特别报道的形式，疯狂推送这条信息。“磐石基因”的名字与“非法实验”、“谋杀”、“系统性欺诈”、“反人类伦理”等词汇紧密捆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了全球资讯网络。社交平台上，相关话题的讨论量呈指数级爆炸增长，各种语言的愤怒、震惊和质疑汇成了滔天巨浪。
“磐石基因”的官方网站瞬间被流量冲垮，陷入瘫痪。其社交媒体账号下方，被汹涌的质问和谴责淹没。与之相关的上市公司股价在尚未停牌的海外市场应声暴跌，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苏晚看着屏幕上那场席卷全球的信息海啸，身体微微颤抖。这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释放感，混杂着对未知后果的恐惧。他们真的做到了。他们将那个隐藏在光明之下的黑暗深渊，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私人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地下办公室。
李理事面前的多个屏幕同时被各种刺眼的新闻推送和股价暴跌的警报覆盖。他僵在原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充满算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不可能……他们怎么敢……怎么会这么快……”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他试图联系外界，发现加密通讯受到了强烈干扰，普通线路也拥堵不堪。他看到了那些被公开的、他与“会计”的通讯记录，那些他签批的“特别经费”文件，那些“清道夫”的行动日志……每一剑，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的命门。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权力和财富的基石，正在他眼前以光速崩塌。
“理事！”一个手下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外面……外面来了很多记者！还有……还有穿着制服的人，好像是金融监管和……和警察！”
李理事猛地回头，眼神狰狞：“拦住他们！启动最高应急隔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地下区域！”“可是……理事，舆论已经……”
“我不管什么舆论！”李理事咆哮道，额头上青筋暴起，“守住这里！快去！”他现在只剩下这最后一块阵地，一个充满了不能见光秘密的堡垒。
手下连滚爬地跑了出去。李理事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让他身败名裂的证据，最终落在了结构图上顾言和顾影所在的位置。失败了……一切都完了……但就算要死，他也要拉着垫背的！一个疯狂而恶毒的念头，在他彻底崩溃的边缘滋生出来。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声音因为极致的怨恨而变得扭曲嘶哑，接通了核心控制室和“清道夫”的残余小队：
“启动……‘最终协议’。”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意，“清除所有‘活跃’及‘归档’实验数据痕迹。至于‘基石’和‘催化剂’……”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既然他们那么想在一起，就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普罗米修斯’最后的……殉葬品！”
命令下达。研究中心内部，刺耳的、不同于火警的尖锐警报声，凄厉地响彻每一个角落。某些区域的灯光开始变成闪烁的红色。洪流已然决堤，而处于漩涡中心的这座堡垒，开始了它最后的、疯狂的倒计时。末路的回响，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之间，碰撞出绝望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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