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包发送后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安全屋内，苏晚和灰雀都没有说话，各自盯着不同的屏幕，监测着外界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服务器的嗡鸣声此刻显得格外清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这是一场无声的等待，赌注是生命，是真相，是尚未可知的未来。
十五分钟后，灰雀面前的金融市场实时监控屏幕，率先出现了异动。
“‘磐石基因’股价，”灰雀的声音冷静地响起，带着一种确认事实的平稳，“开盘小幅高开后，突然出现大额匿名抛单，成交量急剧放大，股价开始跳水。跌幅……百分之三……百分之五……停牌了。”
屏幕上，代表“磐石基因”股价的曲线，如同一段失重的缆绳，陡然垂直下落，然后在某个位置被强行掐断，变成了一条灰色的横线。临时停牌。资本市场的嗅觉最为灵敏，那枚射向证券监管机构的“子弹”，显然已经穿透了某些信息壁垒，引发了恐慌性的抛售。
“反应比预想的要快。”灰雀评论道，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取着更详细的市场分析和舆论监测，“有几家嗅觉敏锐的财经自媒体开始提及‘监管风险’和‘潜在合规问题’，但还没有人直接点出‘普罗米修斯’。”
几乎是同时，苏晚注意到她一直在监控的、几个与“磐石基因”及李理事相关的匿名网络论坛和加密聊天室，开始出现一些零星的、意义不明的讨论片段。“树大招风”、“听说上面有人动了”、“内部消息，要出大事”……这些模糊的岩论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预示着水面之下正在涌动的暗流。“官方渠道那边，有反应吗？”苏晚问。
灰雀摇了摇头：“匿名举报平台如同黑洞，无法确认是否被接收或查看。但李理事的私人邮箱……”她调出另一个监控界面，“在收到我们‘礼物’的七分钟后，登录Ip地址发生了三次急速切换，最后定位在了那家私人生物医学研究中心。他看到了，而且很‘活跃’。”
可以想象，李理事在看到他那些无法辩驳的犯罪证据，以及伴随着的公司股价崩盘消息时，会是何等的震怒与惊惶。这第一波涟漪，已经准确地击中了目标。私人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地下某间绝对隔音的办公室内。
李理事猛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砸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映照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胸口剧烈起伏，儒雅的外表荡然无存，眼中燃烧着暴戾的火焰。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他低吼道，声音因为压抑而嘶哑。那些他与“会计”的私密通讯，那些他亲手签批的“特别经费”，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他的脸上。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不仅掌握了，还敢直接甩到他的脸上！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
他立刻接通内部通讯，声音冰冷如铁：“‘清道夫’全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外部活动暂停，全力追踪数据来源和苏晚的下落！启动‘迷雾’协议，干扰所有可能的网络追踪！”他必须立刻收缩防线，找出这只藏在暗处的老鼠。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走到另一面墙前，上面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屏幕，显示着研究中心及其周边区域的实时立体结构图，以及所有人员、车辆和监控探头的动态。他的目光落在代表顾言所在隔离室的那个光点上。
顾言……那个“生物阈值触发”的威胁再次浮现在他脑海。如果这些数据的泄露与顾言的威胁机制有关……他不能冒险。但就这样被胁迫，也绝无可能。“接通隔离室监控和音频。”他命令道。
屏幕一角切换出顾言隔离室的实时画面。顾言靠坐在墙边，闭着眼，脸色苍白，但神情平静，仿佛外界的风暴与他无关。
李理事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打开了音频：“看来你的小朋友，动作比我们想的要快，也……更不知死活。”
顾言缓缓睁开眼，看向摄像头的方向，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我说过，鱼死网破。”
“网破不破，尚未可知。”李理事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但鱼，一定会死得很惨。你以为凭这些零碎的东西，就能扳倒我？太天真了。资本的世界，真相往往最不值钱。”
“那就试试看。”顾言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知道，苏晚和她的盟友已经开始行动。这让他心中稍安，也让他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最后防线的决心。他必须活下去，为了顾影，也为了不辜负外面那些正在为他冒险的人。
李理事看着顾言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怒火再次上涌，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他关闭了音频，盯着结构图上那个代表顾言的光点，眼神阴鸷。硬的不行，威胁似乎也效果有限……他需要换个思路。也许，该从那个更脆弱的地方下手了。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结构图另一个区域——顾影所在的特护病房。
第一波涟漪已经扩散，资本的冰山开始崩裂，黑暗中的巨兽被激怒。而风暴的中心，压力正在重新分配，更危险的博弈，即将在无声中展开。苏晚和灰雀在安全屋等待着下一步的动向，而李理事，则在绝望与愤怒中，酝酿着更疯狂的反扑。时间，在紧张的寂静中，继续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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