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亭内。
八风斜倚在亭柱上,手中的酒葫芦已然半空。不同于往日品酒赏景的闲适,今日的他,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轻愁。
清风依旧徐来,拂动他墨绿色的发丝与衣袂,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
他仰头又灌下一口烈酒,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温暖不了那颗因徘徊不定而微微发凉的心。他目光放空,望着亭外流转的云霞,思绪却飘回了无比久远的过去。
幕天阁初建之时,法则初分,万物秩序方兴。他是最早追随世王、也是最早认识曦和的那批仙子之一。
那时的曦和,已是光芒万丈的战神,强大、温柔,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定着新生的仙境。
他欣赏她的力量,更折服于她那份包容万象的胸怀。风,向往自由,也本能地亲近温暖的光源。那份情感,在漫长的岁月里,沉淀为深厚的信赖与敬仰。
后来,古仙境时期,他看着那个叫文茜的人类女孩,以微弱之躯,绽放出惊人的勇气与韧性。
她不像曦和那般完美强大,却有着独特的狡黠、鲜活,甚至偶尔的脆弱,就像一阵清新的、不按常理出牌的风,吹皱了他平静了亿万年的心湖。他欣赏她的独特,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令人心动的光芒。
如今,曦和归来,文茜的记忆与情感亦融入其中。她既是那个需要他仰望的太阳,又是那个曾让他觉得新奇有趣的少女。
两种印象叠加,使得那份原本清晰的情感,变得复杂难言。
他掌握风之法则,最是洒脱不羁,此刻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对她,究竟是对战神曦和的敬爱,还是对文茜那夹杂着欣赏与… …心动的爱慕?
风本该无拘无束,可为何一想到她,八风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绕,既想靠近,又怕惊扰,更怕… …迷失了自己。
“呵…”八风自嘲地低笑一声,又饮下一口酒。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看着世王的执着,水清漓的沉静,火燎耶的热烈,黎灰的转变,甚至庞尊那咋咋呼呼的委屈… …他们都以各自的方式,明确地表达着渴望靠近的意愿。
可他呢?
他拥有最快的速度,可以第一时间抵达她身边;他拥有最灵动的身法,可以轻易引起她的注意。可他却在犹豫,在观望,像个胆怯的懦夫。
是怕被拒绝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他害怕一旦踏出那一步,目前这种能远远守护、偶尔交谈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他贪恋现在的宁静,又渴望更进一步的温暖。这种矛盾,让他倍感煎熬。
“八风啊八风…”他对着空中的清风低语,仿佛在询问这位永恒的伙伴,“你一向自诩逍遥,如今为何作茧自缚?”
风只是轻轻掠过,带起树叶沙沙作响,给不了他答案。
他又想起武神凌那傻小子懵懵懂懂的心动,被世王不动声色地“发配”去了深渊。连最迟钝的家伙都开始有所行动,而自己却还在这里借酒消愁,岂不是连武神凌都不如?
一种紧迫感由然而生。
可他该如何做?像火燎耶那样直白地告白?他学不来那般炽热。像水清漓那样默默守护等待?他又觉得太过被动。像世王那样以强大和规则靠近?那并非他的本性。
他是风,是自由的,也是变幻莫测的。
或许… …他该用风的方式?
不必刻意追求形式,只需在她需要时,送来一阵清凉;在她烦闷时,卷走一片愁云;在她凝望远方时,轻轻拂过她的发梢… …
用最自然的方式,融入她的生活,让她习惯风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她回过头,就会发现风早已萦绕在她身边,不可或缺。
想到这里,八风心中的郁结似乎被吹散了一些。他放下酒葫芦,眼中重新焕发出神采。
是了,何必纠结于情感的定性?何必急于寻求一个结果?
风之法则,在于顺势而为,在于润物无声。
他只要跟随自己的心,用他独有的方式,去靠近,去守护,便足够了。
至于最终是朋友之情,还是男女之爱… …时间,会给出答案。而他有的是时间,陪她看尽这仙境的云卷云舒。
八风站起身,迎着亭外的风,深深吸了一口气。酒意未散,心却清明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太阳神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属于风的、洒脱而坚定的笑意。
曦和,文茜… …无论你是谁,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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