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帝后驾到。
皇帝坐在上首,环顾一圈,大致看了眼宴会,对太子夫妇操办的宴席低调节俭很满意,又给崔姮母子赏赐了不少东西。
庞贵妃等人眼红不已,刘皇后唇角上扬,如沐春风。
宴会圆满结束,并未发生什么意外,直至眼看着沈昭安然离宫,郑氏悬着的心才慢慢回落。
太险了,幸而太子没发难。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将白日喧嚣繁华的东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最后的宾客也已施礼告退,偌大的宫殿仿佛从一场盛大的梦中苏醒,只余下值夜宫人轻悄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隐约更漏。
南宫铭嘱咐了崔姮几句“早些安置,不必等我”,便带着随从往书房去了,尚有几分政务需要他亲自批阅处理。
柔仪殿内,烛火因门窗的开合而轻轻摇曳,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晃动的人影。
乳母方才已喂过奶,此刻,崔姮正亲自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坐在铺着软缎的榻上。
孩子吃饱了,睡得正香,小脸粉嘟嘟的,偶尔在梦中咂巴一下小嘴。
崔姮低垂着头,目光如水银泻地,流淌在孩儿稚嫩的五官上,指尖轻柔地拂过他稀疏柔软的胎发,嘴角含着一抹恬淡而满足的笑意,那笑意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心腹宫女芙蕖和菡萏安静地在一旁整理着小皇孙的衣物和玩器,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这温馨的宁静。
虞妙坐在崔姮下首的绣墩上,目光同样落在孩子身上,眼神却比崔姮复杂得多,交织着慈爱、忧虑与一种近乎使命感的凝重。
殿内熏香袅袅,是崔姮喜爱的淡雅苏合香。
过了片刻,崔姮抬起头,视线从孩子脸上移开,落在虞妙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轻松与深意:“小皇孙已经生了,阿妙,可以了。”
这短短一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
虞妙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脸上最后一丝轻松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近乎郑重的肃然。
她迎上崔姮的目光,那目光中有询问,有确认,更有不容置疑的托付。
虞妙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沉重:“臣女明白。”
可以什么?
这其中的含义,如同深埋在地底的暗河,汹涌澎湃,却只有她们二人心知肚明。
——自然是可以着手,对南宫铭下那绝嗣的药了。
她想要的儿子,东宫名正言顺的嫡长孙已经平安降生,她崔姮的地位得到了最坚实的巩固。
生育之苦,九死一生,她不愿再轻易尝试。
更重要的是,南宫铭正值盛年,若他依旧保有生育能力,将来难免不会有其他女人生下子嗣。
那些潜在的、可能威胁到她的晨儿地位的弟弟们,绝不能出现。
为了晨儿的未来,为了杜绝一切后患,南宫铭的生育能力,必须被终结。
这残酷的算计,源于深宫妇人的无奈,也源于一个母亲护犊情深的狠厉。
崔姮复又低下头,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熟睡中微翘的鼻尖,神情恢复了一片慈母的温柔闲适,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从未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内侍清晰的通传:“太子殿下到——”
南宫铭处理完公务,带着一身淡淡的墨香和夜露的微凉走了进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在看到妻儿时,那疲惫便化为了暖意。
崔姮立刻将孩子交给身旁的芙蕖,笑盈盈地起身迎了上去,亲手为他解下略带寒气的披风,语气温柔关切:“殿下忙到这般时辰,累不累?妾身让人备了宵夜,来吃点东西吧。”
南宫铭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政务不算繁重,倒是你,带着晨儿应付一日宴席,辛苦了。”
晚间的宫宴确实吃了不少酒菜,此刻并无太多食欲。
两人便移步偏殿,只简单用了些清淡的羹汤和小菜。
膳毕,虞妙亲自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两盏精致的甜白瓷碗,碗内是温热的药膳粥,散发着淡淡的药材清香与米粥的甜糯气息。
这是崔姮以“调养身子、安神补气”为由,吩咐虞妙精心调配的,他们夫妻二人几乎每晚都会饮用,已成惯例。
南宫铭对此并无怀疑,他甚至很欣赏虞妙的医术和崔姮的这份体贴。
照例由贴身内侍小喜子上前,用银针试毒,并舀出一小勺稍作品尝。
片刻后,小喜子躬身道:“殿下,粥无异样。”
南宫铭这才接过碗,与崔姮一同,将碗中的药膳粥慢慢饮尽。
那或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却全然被信任与习惯所掩盖。
看着南宫铭放下空碗,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崔姮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借着抿茶的间隙,与侍立一旁的虞妙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一触即分,短促得如同星火闪烁,却包含了千言万语——计划顺利,大功告成。
殿内烛火依旧温暖明亮,映照着看似恩爱和睦的太子与太子妃,也映照着这深宫之中,悄然落定的、关乎未来的无声博弈。
膳后时辰不早,崔姮挥手让虞妙退下,将小皇孙交给奶娘,她去沐浴更衣。
刚刚做了心虚事,今夜的她打算主动一下,她生育一个月,在虞妙这精通妇人之诊的医女治理下,恶露排尽,身体基本恢复。
烛影在芙蓉帐上轻轻摇曳,映出两道交缠的人影。
崔姮坐在南宫铭腿上,双臂如水藻般缠绕着他的脖颈。
因着哺乳的缘故,她身段比往日更加丰腴动人,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馥郁的暖香丝丝缕缕钻入南宫铭鼻息。
“殿下......”她声音又软又媚,尾音勾着,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喉结。
南宫铭呼吸骤然粗重,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勒得她微微蹙眉。他眼底翻涌着情欲的墨色,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而,就在欲念即将决堤的刹那,他猛地闭上了眼,额角青筋跳动。
他想起太医谨慎的叮嘱:“妇人产后,胞宫受损,恶露虽尽,内里犹虚。纵月满,亦不可轻率同房,恐致血崩、带下之疾......若欲稳妥,当待双月之后。”
那些关乎她安危的字句,如同冰水,浇熄了他腾起的烈焰。
“姮儿......不可......”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的痛楚。
他几乎是用了全部意志,将怀中这具温香软玉推开些许,随即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向床榻,将她放入锦被之中。
下一刻,灼热的吻便铺天盖地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碾过她的唇瓣,撬开齿关,深入攫取。
那不是温存,更像是一种发泄,一种濒临失控边缘的自我惩罚。
他的大手紧紧箍着她的手腕,身体因紧绷而微微颤抖。
良久,他才喘息着松开她,唇上还带着湿润的水光和她口中淡淡的馨香。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崔姮心头一刺——有情欲,有挣扎,更有一种她前世未曾读懂、今生不愿读懂的珍惜。
“你......好好休息。”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随即毅然转身,大步走向净房。
很快,隔壁便传来了清晰的水声,是身体没入冷水中带来的细微激荡。
崔姮独自躺在宽大的床榻上,锦被柔软,却驱不散心底漫上的寒意。
听着那持续的水声,她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珍惜?克制?
多么可笑。
若他当真如此珍惜,前世又怎会听信谗言,一道奏折便将崔府打入万丈深渊?
父亲兢兢业业,却落得身败名裂,与兄长一同病逝在那流放途中。
而她,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在那冰冷的东宫偏殿,受了整整十年磋磨......
那些记忆如同附骨之疽,夜夜啃噬着她的梦境。
南宫铭的嫌恶表情,宫妃的讥笑,刘皇后的高高在上,每一幕,都刻在灵魂深处,鲜血淋漓。
她忘不了。
也不敢忘。
这片刻的温情,这看似体贴的克制,与她所承受过的滔天苦难相比,渺小得如同尘埃。
水声渐歇。
崔姮闭上眼,将翻涌的恨意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无波的古井。
她侧过身,面向里侧,仿佛已然熟睡。
当南宫铭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回到床边,看到的便是她恬静的睡颜。
他轻轻躺下,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到她温顺的依靠,心中那点因欲望未纾而起的烦躁也渐渐平息。
他却不知,怀中这具温软的身体,那颗心,早已在无数个恨意滋长的夜里,淬炼得比玄冰更冷,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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