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硫磺味越来越浓时，楚小小正趴在报馆的桌子上，对着那张投诉信反复琢磨。信纸边缘被炭火熏得发黑，写信人说“每到子夜，城西废弃的火药坊就飘出怪味，闻着头晕”，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个燃烧的火堆。
“火药坊？”林潇然一脚踹开椅子，腰间的佩刀“噌”地出鞘半寸，“刘太医疯了？炼丹跑到那地方去？”
楚景渊推门进来时，正撞见两人对着地图争论。他扫了眼桌上的信纸，眉头瞬间拧成疙瘩：“火药坊上个月刚清点过，按律例早该拆了，怎么还留着？”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火药坊”位置，“这里离皇家围猎场不到三里，要是真炸了……”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暗卫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份明黄的圣旨，声音带着急色：“四皇子，陛下有旨，三日后围猎，命您携楚姑娘、林将军同往，说是要看看医学院的‘急救法子’能不能用到猎场。”
楚小小心里咯噔一下——围猎？偏偏在这时候？
“父皇怎么突然想起围猎？”楚景渊接过圣旨，指尖触到纸面，竟有些发潮。
“听说是……刘太医进言，说围猎时难免有意外，楚姑娘的医术正好能派上用场。”暗卫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还说，要在猎场演示‘丹药疗伤’，说是比草药管用十倍。”
林潇然“嗤”了一声：“我看他是想找机会报复！炼丹炼得脑子都糊涂了，还敢在陛下面前耍花样。”
楚小小却没说话，她盯着圣旨上的“围猎”二字，突然想起投诉信上的符号——燃烧的火堆，像极了围猎时点燃的篝火。而火药坊离猎场那么近，刘太医又偏要在猎场“演示丹药”……
“这围猎，怕是鸿门宴。”楚景渊把圣旨放在桌上，墨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刘太医要炼丹，需要硫磺；火药坊有硫磺；猎场人多眼杂，真出了意外，很容易混过去。”他看向楚小小，“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楚小小摇头，从药箱里翻出解毒丹和止血粉，“他就是冲我来的，我不去，遭殃的可能是别人。再说，我得去看看，他那‘丹药’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用硫磺炼的。”
林潇然拍了拍腰间的佩刀：“我护着你！管他什么硫磺火药，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劈了他！”
***三日后，皇家围猎场。
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猎场中央搭起高台，皇帝坐在主位，皇后（虽被禁足，却以“观礼”为名随行）坐在侧位，脸色苍白得像纸。刘太医站在台下，身边摆着个精致的丹炉，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此乃‘九转还魂丹’，猎场若有人受伤，只需半粒，立竿见影！”
楚小小混在护卫营的队伍里，悄悄给林潇然使了个眼色——刘太医的袖口沾着黄色粉末，和投诉信里描述的硫磺粉一模一样。而他身后的小厮，正鬼鬼祟祟地往丹炉下的炭火里添东西，动作快得像偷油的耗子。
“陛下，要不先试试？”刘太医突然指向旁边的靶场，“让护卫营的兄弟演个受伤的样子，老臣这丹药……”
“不必了。”楚景渊突然开口，手里把玩着支羽箭，“不如让刘太医自己试试？听说您前些日子炼丹时烫了手，正好用您的‘还魂丹’治治？”
刘太医脸色一僵，讪讪地笑道：“殿下说笑了，丹药珍贵，怎能轻用？”
围猎开始后，楚小小借口“查看地形，以防意外”，带着两个学生往火药坊的方向走。猎场的草木长得茂密，脚下的落叶踩上去“沙沙”响，远处传来猎犬的吠声，更显得周遭安静得诡异。
“姑娘，前面就是火药坊了。”学生指着前方的断壁残垣，墙头上长满了野草，门口却有新鲜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里面。
楚小小刚想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刘若雪，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楚姑娘，家父让我送些点心过来，说你在猎场怕是吃不惯……”
“不必了。”楚小小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刘姑娘怎么会来这儿？这里离猎场主区远得很。”
刘若雪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把食盒往地上一摔，点心撒了一地，里面竟滚出个小小的油布包，露出里面的硫磺粉！
“是你逼我的！”她突然拔高声音，眼里闪着疯狂的光，“你毁了我爹的名声，毁了我的亲事，还想毁了我们全家吗？这火药坊的硫磺是我放的，丹药也是我帮着炼的，你能怎么样？”
楚小小心里一沉——她在拖延时间！
“你爹在哪？”她厉声问，同时给学生使眼色，让他们往猎场方向跑。
“他？”刘若雪冷笑，“他去给陛下‘献丹’了，等会儿……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火海，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玩忽职守，引爆了火药坊！”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不是火药坊，是猎场的方向！紧接着，浓烟滚滚升起，隐约还夹杂着呼救声。
刘若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怎么会……不是这里？”
楚小小心头巨震，转身就往猎场跑。学生跟在后面喊：“姑娘！危险！”
“别管我！去报信！让楚景渊带人来！”她的声音被风吹散，脚下的落叶被踩得粉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事了！刘太医的目标根本不是火药坊，是猎场的高台！
等她赶到猎场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冰凉——高台塌了一半，皇帝被楚景渊护着退到安全地带，皇后却倒在地上，裙摆被火星烧得焦黑，身边散落着半粒“九转还魂丹”，嘴角溢出黑血。
“是丹药……”皇后气若游丝，指着刘太医，“他给朕……给朕吃了丹药，说能……能延年益寿……”
刘太医瘫在地上，面如死灰：“不是我……是丹炉……有人在丹炉里加了硝石……”
楚小小冲过去，捏住皇后的手腕把脉，又掰开她的嘴闻了闻，脸色越来越难看：“是硫磺和硝石混合产生的毒气！快！拿清水来！还有金银花和甘草，越多越好！”
她一边给皇后催吐，一边对周围的人喊：“所有人屏住呼吸！别靠近高台！那丹药遇热会释放毒气！”
混乱中，楚景渊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发颤：“小小，你看那边！”
楚小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猎场边缘的密林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手里似乎还拿着个火把，正朝着火药坊的方向跑！而那人的身形，竟和三皇子府的侍卫长一模一样！
刘太医疯了似的哭喊：“是他！是三皇子的人！他们逼我炼丹，说事成之后放我出去……”
皇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楚小小的衣袖上，红得刺眼。她抓住楚小小的手，眼神里充满恐惧：“救我……我知道……知道当年你娘的事……”
就在这时，第二声巨响传来——这次是火药坊！火光冲天而起，热浪扑面而来，猎场的旗帜被气浪掀得粉碎。
楚小小看着皇后涣散的瞳孔，又看向密林深处消失的黑影，突然明白这场围猎的杀机远比她想的复杂——刘太医只是棋子，三皇子在背后推波助澜，而皇后知道的“当年的事”，恐怕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楚景渊把她护在怀里，声音在爆炸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别怕，有我在。”
可楚小小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皇后要是死了，当年她娘的真相，是不是就永远埋在这场火海里了？而那个拿着火把的黑影，又会带着什么秘密消失在浓烟里？
猎场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一只张开的血色巨口，吞噬着真相，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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