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戴着耳机，身体随着某种节奏微微晃动，双手在键盘和鼠标上疯狂操作着，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杀！杀！杀！把他们全杀了！给我死啊！你们这些垃圾！全都给我死吧！
畜生，玩儿游戏都这么菜，不如去死！活着有什么意义！给我死！！”
这声音，这语气，这场景……熟悉得让李昊浑身发冷！
李昊呆呆地看着胖子的背影，喉咙有些发干，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开口喊道：
“胖子？胖子！你……你在做什么？”
胖子依旧沉浸在屏幕上的厮杀中，对李昊的呼喊充耳不闻，嘴里“杀杀杀”的念叨着，鼠标点击得噼啪作响。
李昊心中那股违和感越来越强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胖子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嗷——！”
胖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脸色煞白地回头，当看清是李昊时，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骂道：
“卧槽！死耗子！你回来就回来，不知道先吱一声啊！差点给你吓出心脏病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胖子没好气地白了李昊一眼，仿佛刚才那沉浸杀戮的状态只是错觉。
不等李昊回答，胖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随手拿起桌边的水杯灌了一口，嘟囔道：
“耗子，等会儿你去食堂不？去的话帮我带碗麻辣烫回来，老规矩，多辣多麻多香菜！钱我微信转你。”
说着，胖子就要重新戴上耳机，继续他的“征战”。
李昊看着屏幕上熟悉的游戏界面，听着胖子无比自然、与往日无异的对话，再联想到外面那座死寂的空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李昊猛地抓住胖子的肩膀，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和颤抖：
“胖……胖子！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看外面！城里的人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胖子被李昊问得一愣，奇怪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甚至伸出手摸了摸李昊的额头：
“喂！你个家伙没发烧吧？说什么胡话呢！”
胖子他指了指窗外，
“外面不都好好的吗？你听，操场上那帮武痴还在那儿哼哼哈嘿呢！”
仿佛为了印证胖子的话，一阵隐约的、整齐的呼和声与拳脚破风声，真的从窗外传了进来！
李昊浑身一震，猛地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夕阳的余晖洒满操场，下方，几十个穿着武道服的学生正在教练的带领下，认真地练习着基础拳法，动作整齐划一，汗水晶莹。
远处的篮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球，奔跑声、呼喊声隐隐传来……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这怎么可能？！
李昊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操场、学生、教学楼、远处的街道、行驶的车辆、步履匆匆的行人……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风华正茂的金城一模一样！
与他刚才看到的死寂、破败、空无一人的景象，形成了无比尖锐、令人眩晕的矛盾！
“幻觉？还是……”
李昊心脏狂跳，猛地转身，冲出宿舍！
宿舍走廊里，热闹非凡。
有学生光着膀子，夹着洗脸盆，扯着嗓子喊：
“舞草！四缺一，速度上车，决战到天亮！”
隔壁宿舍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另一个角落，一个肌肉贲张的男生对着镜子疯狂展示着肱二头肌，嘴里喊着：
“今天不努力，明天卖苦力！”
李昊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冲出宿舍楼。
阳光下，校园林荫道上学生们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校门外，车水马龙，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交织成一曲喧嚣而真实的城市交响乐。
刚才那死寂的空城，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可怕的噩梦。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李昊心中的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李昊不再犹豫，周身气焰微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瞬间冲天而起，朝着家的方向疾飞而去！
几乎瞬息之间，李昊就落在了自家单元的楼道口。
对门那位喜欢下棋的王爷爷正提着鸟笼准备出门，看到李昊，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哟，昊昊回来了？飞回来的？年轻真好啊，有劲儿！”
李昊根本没心思寒暄，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像一阵风般冲上了楼。
站在熟悉的家门前，李昊呼吸急促，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客厅里，熟悉的灯光温暖明亮。
母亲正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韭菜，一边择菜一边数落着父亲：
“……跟你说多少遍了，酱油快没了记得买！每次都是这样，要用的时候抓瞎！你这脑子里一天天装的都是啥？”
父亲则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闻言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回怼：
“嚷嚷啥？我这不是忘了吗？明天买不就得了！一天到晚叨叨叨，烦不烦！”
“我叨叨？我要不叨叨，这个家早就散了！你看你……”
熟悉的拌嘴，熟悉的烟火气。
然而，当房门被推开，李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父母同时转过头，看向门口。
当看清是李昊时，两人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哎呀！昊昊回来了！”
母亲立刻放下手中的韭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来，连忙朝着父亲挥手，
“快！老头子！别愣着了！儿子回来了！赶紧的，去做饭！做点儿好的！昊昊肯定饿了！”
父亲也放下了报纸，虽然脸上还是习惯性地板着，但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眼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他站起身，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好！好！我这就去！冰箱里还有早上买的鲜羊肉，我这就去给儿子煮羊肉汤！”
说着，父亲就风风火火地系上围裙，往厨房走去，脚步都带着轻快。
李昊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无比真实、无比温暖的一幕。
母亲关切的笑容，父亲笨拙却真挚的喜悦，空气中弥漫的家的味道……这一切，都和他记忆中、和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场景，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然而，正是这种“完美”，这种在绝望废墟中突然降临的“正常”，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刺穿了李昊强行筑起的心防。
那心底深藏的对父母无尽的思念……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蓄积已久的火山，伴随着眼前这虚幻却又触手可及的温暖，轰然爆发！
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先是无声的滑落，随即，压抑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最终变成了再也无法控制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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