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女儿,感受着那软糯的温度,心中的波澜稍稍平复。
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这里是他必须守护的港湾。
夜深人静,他再次将意念沉入灵泉空间。
井水氤氲,菜蔬青翠,角落里,那些抢救回来的古籍字画静静地散发着岁月的幽光。
他清点着里面的物资储备,粮食、药品、金条……以及这些无法用价值衡量的“遗珍”。
他知道,自己就像这空间一样,在这个时代,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不容于世的秘密。
他行走在钢丝上,维系着工厂,帮助着他人,收藏着历史,守护着家庭。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孙委员的试探,山梁上那未解的窥视,李怀德深不可测的心思,岳父母依旧艰难的处境,苏青禾未曾停止的冒险……这一切,都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退出空间,走到窗边。夜色浓重,四合院沉寂。
但在这片沉寂之下,他仿佛听到了潜流奔涌的轰鸣。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再次低语,这一次,语气中除了警惕,更添了一份面对风暴将至的冷静与决然。
时光的河流,裹挟着时代的泥沙与个人的悲欢,看似沉默,却以无可阻挡之势,悄然滑入了二十世纪的第七个十年。
“惊雷”炸响的狂热巅峰,似乎正随着某些大人物的沉寂、某些政策的微妙调整,以及普罗大众那被反复灼烧后趋于麻木的神经,而缓缓退潮。
极端、暴烈、毫无转圜的斗争姿态,在红星轧钢厂这样的基层单位,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也更为疲惫的僵持所取代。
口号依旧震天响,大字报依旧隔三差五地更新,但那种动辄抄家、游街、生死立判的“惊雷”,的确渐渐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浸入骨髓的压抑氛围,如同四九城冬日里持久不散的灰霾,灰暗,粘稠,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呼吸不畅,却又不得不习惯着在其中生存。
何雨柱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孙委员依旧把持着厂革委会的大权,但不再像初期那样频繁地亲自下场,赤膊上阵。
他更像一个盘踞在网中的蜘蛛,通过赵干事等心腹,延伸着他的触角,掌控着厂里的人事和意识形态动向。
斗争的形式,从公开的、肉体上的摧残,更多转向了隐秘的、精神上的压制和档案里的“黑材料”积累。
李怀德的副厂长位置坐得越发稳固,他与孙委员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默契。
孙委员抓“革命”,李怀德促“生产”,彼此界限分明,又相互忌惮,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也在暗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力量对比发生变化的机会。
对于何雨柱而言,这种“常态化”的压抑,某种意义上,比之前的惊涛骇浪更考验人的耐性和心志。
惊雷袭来,尚可全力防御;而阴霾笼罩,则让人无处发力,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警惕着那不知会从何处袭来的冷箭。
后勤处的工作,依旧是他在这个漩涡中的立身之本。
他将其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账目清晰如镜,物资调配精准。
甚至在有限的条件下,他还牵头搞起了小规模的“修旧利废”运动,将一些报废设备的零件拆解重组,勉强维持着一些非关键设备的运转。
这为他赢得了不少真正关心生产的老工人和技术员的暗中敬佩,也让李怀德更加倚重他这把“后勤快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关于张建军“戴罪立功”那件事的余波,并未完全平息。
孙委员那边调阅物资记录之后,虽然没抓到什么切实的把柄,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
何雨柱能感觉到,偶尔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
他对此心知肚明,行事愈发谨慎,与张建军的接触也减少到了最低限度,仅通过极隐秘的渠道,确保其基本生活无忧,并传递一些经过筛选的、相对积极的外部信息,维系着对方那微弱的希望之火。
家庭,是他在这片阴霾下唯一能汲取温暖的净土。
苏青禾的状态稳定了许多。
北山那次冒险相见,虽然过程惊心动魄,后续也带来了持续的不安,但亲眼见到父母尚存、并且接收到了物资,极大地缓解了她内心的焦灼。
她将这份慰藉转化为更坚定的行动,在厂医院尽职尽责,同时,那间被何雨柱暗中“优化”过的秘密诊疗点,也仍在极其谨慎地运转着。
她救治的对象,似乎不再局限于被批斗者,偶尔也会有一些因派系武斗受伤、不敢去正规医院的年轻工人。
何雨柱没有多问,只是在她每次深夜外出时,依旧如同沉默的守护者,远远地缀在后面,直到那盏象征安全的信号灯在小院窗口亮起。
何晓在一天天长大,咿呀学语,蹒跚走路,成了这个家里最明亮的色彩。
何大清与刘翠兰搭伙过日子后,性格也开朗了些许,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脸上偶尔能看到点笑模样,围着孙女转悠的时间越来越多。
这种平凡的天伦之乐,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也愈发坚定了何雨柱要守护好这片小天地的决心。
岳父母苏伯渊与文雪琴那边,自那次冒险传递物资和隔空相望后,沈刚那条线便彻底断了。
何雨柱几次尝试联系,都如石沉大海。
他不敢再轻易冒险,只能通过王广福等旧关系,旁敲侧击地打听北山那边的消息,得到的反馈模糊而一致:石灰厂管理依旧严苛,但大规模的非正常死亡事件似乎有所减少。
这不知道算不算是“浪潮稍缓”的一个侧面印证,但足以让何雨柱和苏青禾在担忧中,抱有一丝“活着就好”的卑微期盼。
这天下班后,何雨柱没有直接回纱络胡同,而是绕道去了趟什刹海。
冰面早已解冻,春水泛着灰绿色的浊光,岸边的柳树抽出了些许嫩芽,却又被料峭的春寒冻得蔫头耷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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