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独自在议事堂内待到深夜，油灯的光芒将他沉思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桌上摊开着周遇吉的信，旁边是野狐峪的简图和人员物资清单。放弃与坚守，两个选择如同天平的两端，在他心中反复权衡。
放弃野狐峪，退入周遇吉的山寨。好处显而易见：山寨经营多年，地势更为险要，工事坚固，联合防御，生存几率大增。周遇吉是忠义之人，必不会亏待他们。但代价呢？流民屯将失去独立性，他林川将置于周遇吉之下，这大半年来的心血、建立的制度、凝聚的人心，都可能慢慢消融在另一个体系之中。更重要的是，那些跟随他一路走来的乡亲，那些刚刚看到希望的眼神，能否接受再次放弃家园？
坚守野狐峪，利用鹰嘴崖等外围防线层层阻击。可以保住这片新生之地，保住自主权，士气也可能因保卫家园而更加高昂。但风险巨大，清军兵力、装备、战力均占绝对优势，一旦外围防线被突破，野狐峪本身的墙垣能否经受住火炮轰击和步兵强攻？届时若再想撤退，恐怕为时已晚，真有全军覆没之危。
他想起周遇吉信中的话：“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但他也想起另一个时空中，那些在绝境中依靠坚定信念和灵活战术创造奇迹的战例。
天光微亮时，林川走出了议事堂，眼中已有了决断。他再次召集核心成员。
“我意已决。”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不放弃野狐峪。”
众人神色一凛，屏息凝神。
“但，我们也不死守。”林川继续道，手指点在沙盘上野狐峪的位置，“我们要在这里，利用我们熟悉的地形和新建的防线，最大限度地消耗、迟滞清军！杨把总！”
“在！”
“鹰嘴崖、侧翼哨卡，以及我们之前规划的所有外围支撑点，必须成为绞肉机！利用一切手段，节节抵抗，以空间换时间，以杀伤敌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必要时，可以放弃部分外围据点，诱敌深入，在有利于我们的地形上予以打击！”
“明白！”杨把总眼中精光一闪，他明白了林川的意图——积极的、机动灵活的防御，而非被动挨打。
“王老蔫！你的锐士营，任务最重！你们要像幽灵一样活动在清军外围，袭击他们的粮道，猎杀他们的斥候，骚扰他们的营地，让他们寝食难安！要把山林变成他们的噩梦！”
“交给我！”王老蔫舔了舔嘴唇，露出森白的牙齿。
“同时，”林川看向吴秀才和沈文舟，“立刻组织人手，将部分非必要物资、重要工匠、以及老弱妇孺，分批秘密转移至周将军的山寨。此事需绝对保密，对外只宣称是例行疏散演练。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既要力争守住家园，也要为最坏的情况留下种子。”
这是一个兼具勇气与理智的计划。不放弃根基，但也做好了保存力量的退路；不惧正面交锋，但也充分发挥自身优势进行非对称作战。
“另外，回复周将军，”林川对徐山道，“感谢将军厚意！我部决意于野狐峪抗击虏骑，望与将军寨互为犄角，相互策应。若我峪战事不利，再行退入贵寨，届时还望将军收纳！”
抉择已下，方针已定。野狐峪这台战争机器，开始按照新的指令高速运转。疏散在隐秘中进行，防御在不断加强，锐士营如同利刺般悄然伸出。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无比艰难的考验，但他们选择握紧手中的武器，为了脚下的土地，搏一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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