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平静,并未让流民屯放松警惕,反而让了望塔上的哨兵眼睛瞪得更大。杨把总反复强调,越是平静,越可能预示着风暴的酝酿。
这日拂晓,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昏暗的时刻。屯墙上的火把光芒在寒风中摇曳,能见度极低。值守东墙段的,恰好是编入了两名黑风寨老兵的小队,带队的是大牛。
墙垛旁,外号“山猫子”的溃兵裹着破毯子,耳朵几乎贴在冰冷的土墙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墙外浓墨般的黑暗。突然,他猛地抬起头,鼻子微微抽动。
“不对劲……”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风里有股……腥膻味,还有铁器摩擦的细响。”
同队的乡勇大多不以为意,觉得他神经过敏。大牛却想起杨把总对这些人经验的肯定,立刻警觉起来,低声下令:“全员戒备!通知相邻哨位!”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墙外约百步远的灌木丛中,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呼哨!紧接着,三四支火箭拖着耀眼的尾焰,划破黑暗,歪歪扭扭地射向屯墙!虽未造成损伤,却在土墙上留下了几个跳动的火点,瞬间照亮了一片区域!
“敌袭!东墙!”警钟被疯狂敲响!
然而,预想中的大队人马冲锋并未出现。火箭过后,墙外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几处火点在噼啪燃烧。
“是鞑子的斥候!他们在试探!”山猫子嘶声道,“在用火箭看咱们墙头有多少人,往哪里跑!”
他的判断立刻得到了印证。几乎在警钟响起、墙头人影不可避免地出现骚动时,远处黑暗中传来几声弓弦震响!几支重箭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地射向刚才人影晃动最频繁的几个垛口!
“蹲下!避箭!”大牛厉声大吼。乡勇们慌忙俯身,一支箭矢“夺”地一声,深深钉在大牛刚才站立位置后的木柱上,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这箭法,这时机拿捏,太刁钻了!
混乱中,编在另一段的王老蔫,却趁着对方箭矢射出的间隙,猛地从垛口探出身,凭借多年战阵练就的眼力,朝着刚才箭矢来袭的大致方向,奋力将手中一块准备好的擂石砸了下去!
“砰!”石头落地的闷响传来,似乎砸中了什么,远处黑暗中传来一声压抑的、短促的闷哼,随即是窸窣的快速移动声。
“打中一个!”王老蔫低吼一声,迅速缩回。
就在这时,林川和杨把总已赶到东墙。
“不要乱!各就各位!”杨把总的声音稳定了军心,“弓箭手,听我号令,覆盖墙外八十步到一百二十步区域,三轮齐射!”
“放!”
箭雨泼洒出去,落入黑暗中,不知战果,但至少压制了对方可能进一步的精准射击。
“火铳小队!”林川下令。
大牛等人立刻在掩体后准备。但这一次,他们没有轻易击发。对方身影飘忽,距离不定,盲目射击只会暴露位置和浪费弹药。
“等他们再露头!”大牛咬着牙,对身边的李三水低吼。李三水重重点头,手心全是汗,却死死盯着准星和照门。
墙外的清军哨探似乎达到了目的,不再纠缠。几声短促的呼哨后,远处传来马蹄声快速远去的声响,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墙上的几点焦黑和几支钉着的箭矢,以及王老蔫那块可能砸中了什么的擂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流民屯内部,却因此次事件,悄然发生了变化。
杨把总仔细检查了清军射来的箭矢,箭镞狭长带倒钩,箭杆做工精良,绝非普通匪类所用。“是东虏精锐哨探常用的破甲锥。”他沉声道,“他们在测量我们的反应速度,试探我们的火力,寻找防御弱点。”
赵铁柱看着王老蔫和山猫子,眼神复杂。刚才若不是王老蔫冒险反击,挫了对方一下,若不是山猫子提前预警让他们有所准备,恐怕就不只是几支箭矢那么简单了。他走到王老蔫面前,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样的!”
王老蔫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其他乡勇看向这些“新人”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排斥,多了几分认同。在共同的、强大的敌人面前,那点内部芥蒂,似乎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林川召集核心层,总结此次事件。
“清军已从暗中窥探,转为主动试探。”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刘挺和沈文舟身上停留片刻,“这说明,他们快要失去耐心了,或者,已经掌握了他们认为足够的情报。下一次,可能就不是试探了。”
他看向杨把总和刘挺:“杨把总,刘哨官,你们对东虏战法最熟。接下来,防御部署和训练,需更有针对性。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块骨头,不仅硬,还有毒刺!”
刘挺抱拳,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郑重:“刘某……定当竭尽全力!”
这一次短暂而激烈的接触,如同一次淬火,让流民屯这柄刚刚融合了新旧钢材的刀胚,在清军带来的巨大压力下,被狠狠地砺炼了一次。虽然距离成为真正的利刃还远,但锋芒已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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