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油灯的光芒在每个人脸上跳动,映照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孙小眼详尽而冰冷的汇报,像一块块寒冰,砸在众人心头。
“……情况就是这样。鞑子哨探至少五骑,携带猎犬,已在东面十五里外老鸦岭一带建立临时据点,正在精细测绘周边地形,其意不善。黑风寨刘哨官部,因缺粮,活动范围已逼近至西北方向二十里内的王家庄,其下一步动向,极可能是我屯。”孙小眼说完,退到一旁,端起一碗早已凉透的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压下喉咙里的干涩。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先前所有的猜测、担忧,此刻都变成了冰冷而具体的威胁。
王老栓握着烟袋的手微微颤抖,几次想点燃,却都失败了。他最终放下烟袋,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沙哑:“……躲不过了,是吧?”他看向林川,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和忧虑,“川子,打,咱们能打得过吗?鞑子可是有五骑!还有猎狗!那黑风寨也是几十条饿红了眼的汉子……”
“打不过也得打!”赵铁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油灯摇曳,“难道把咱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业,把粮仓、把窑厂、把咱们的婆娘孩子,都拱手让给鞑子或者那帮溃兵吗?咱们有墙,有壕沟,有阵型,还有火铳!怕他个鸟!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说得轻巧!”王老栓激动起来,“拼光了咱们这些老骨头没关系,屯子里那些娃崽怎么办?她们才刚吃上几顿饱饭?!”
“那你说怎么办?跪下来求他们发慈悲吗?”赵铁柱梗着脖子吼道。
“都闭嘴!”杨把总沉声喝道,他久经战阵的威势瞬间镇住了场面。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此时内讧,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转向林川,抱拳道:“林当家,敌情已明,避无可避,唯有战!然,如何战,需有章法。我军优势在于地利、工事、严整阵型及新锐火器,劣势在于人数、经验,尤其缺乏骑兵,难以野外争锋。故,此战宗旨,当是 ‘固守待机,挫敌锋芒’ 。”
他走到临时绘制的简陋地图前,用手指点着:“鞑子哨探虽精悍,但其目的为侦察,未必会主动强攻我坚壁。其最大威胁,在于窥破我虚实,引大军来攻。黑风寨溃兵,困兽犹斗,求食心切,乃我眼前大患!我意,主力集中于屯墙,严防死守。同时,派出精锐小队,于屯外险要处设伏,专打黑风寨之粮队,挫其锐气,让其知难而退!甚至……可设计令其与鞑子哨探遭遇。”
吴秀才此刻也冷静下来,接口道:“杨把总所言极是。孙子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等先稳固自身,令敌无从下口。同时,或可效仿上次与北山交易之策,向黑风寨透露……东面有‘肥羊’(指清军哨探及其可能存在的后勤小队)?即便不成,亦能扰其心神。”
张五闷声道:“‘破虏一式’有三支,火药充足,守墙时突然齐射,必能震慑敌胆!” 韩老枪也用力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川。他是主心骨,需要他在各种声音中做出最终决断。
林川沉默着,目光在地图上的“流民屯”、“黑风寨”、“清军哨探据点”之间缓缓移动。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关于风险,关于代价,关于每一个依赖他决策的人的生命。
终于,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决断,声音清晰而稳定:
“杨把总之策,深合我意。此战,以‘固守反击’为总纲。”
他一条条下达命令,如同敲下定音之锤:
“第一,即日起,流民屯进入战时管制。所有乡勇按预定方案,分班次登墙值守,日夜不休。妇孺老弱,统一安置于屯内加固区域,由专人看护。”
“第二,杨把总全权负责防御布置,赵铁柱协防。依托墙壕,配以弓弩、擂石、火铳,构成多层次防御体系。‘破虏一式’小队由大牛指挥,作为关键时刻的突击力量,隐蔽待命。”
“第三,孙小眼!”
“在!”
“你带侦察队继续监控东西两路敌军动向,尤其注意黑风寨派出的粮队规模、路线,以及清军哨探是否有靠近迹象。若有战机,及时回报!”
“得令!”
“第四,王老栓,统筹所有粮草物资,确保守城人员饮食无忧,并准备好急救伤药。”
王老栓重重叹了口气,但还是应道:“……俺晓得了。”
“第五,吴先生,尝试与北山再次接触,不必言明,只暗示周边不稳,望其能严守中立,必要时,可许以更多粮食换取其不出手之承诺。”
“明白。”
最后,林川目光扫过所有人,一字一句道:“诸位,此战关乎存亡。我们没有退路,身后即是家园。望各位摒弃杂念,同心协力,共渡此劫!”
命令已下,方针已定。流民屯这台战争机器,开始伴随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全力开动起来。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也开始在沉默中凝聚。
黑夜笼罩山谷,屯墙上火把燃起,如同在无尽寒夜中,点亮了不屈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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