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颜颜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肩膀微微抽动。
安静的、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游戏机待机的微弱光芒,和她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哽咽声。
李伟依旧躺着没动,只是默默地,把刚才笑闹时碰倒的一个空游戏币盒子,轻轻扶正了。
宋颜颜躺在地上,用手背盖着眼睛,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李伟侧头看她:“还行吗?”
“头晕。”她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不跳了。”
李伟先站起来,然后伸手拉她。她借着他的力气起身,脚步有点晃。他顺手拿起她放在旁边的外套,很自然地扶着她胳膊,从那个小门又钻了出去。
夜风一吹,宋颜颜似乎清醒了点。她任由李伟把她扶到摩托车旁,帮他戴上头盔。
摩托车发动,驶入安静的街道。
开出去一段,她忽然在他身后问:“李伟。”
“嗯?”
“你……不怕别人看见,跟你传绯闻啊?”她声音贴着后背传过来,有点模糊。
李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跟谁传?跟你啊?”
“嗯。”
“想多了吧你。”他语气随意,“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传就传呗,我又不吃亏。”
她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跳糊涂了?
不过……这问题有点意思。
身后没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肩膀一沉。宋颜颜的脑袋靠了上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这就睡着了?心真大。
她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他背上,手臂还环着他的腰。李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重量和温度。
他没动,只是把车速放得更稳了些。
到了她家楼下,李伟停好车,熄了火。
他没急着叫醒她,就这么让她靠着。小区路灯昏黄,周围很安静。
再让她睡五分钟吧。
哭过,又喝了酒,肯定累坏了。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宋颜颜动了一下,似乎醒了,但没立刻起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腰侧的衣服布料,很小一团。
李伟低头看了看那只手,没说话。
又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直起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刻意的疏离:“我上去了。”
李伟“嗯”了一声。
她下车,把头盔递还给他,转身要走。
“宋颜颜。”他叫住她。
她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李伟看着她微微绷紧的背影,语气如常:“没事,早点休息。”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又快又轻,几乎要散在风里的声音说:
“李伟,我没喜欢你。”
说完,她几乎是立刻抬脚就走,脚步有些匆忙地进了单元门。
李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好像还残留着一点她靠过来时的温度。
然后,他低头笑了。
没喜欢我?
没喜欢我,你攥我衣服干什么?
没喜欢我,你特意说这个干嘛?
他摇摇头,重新发动摩托车。
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并不刺耳。
他知道,有些话,得反着听。尤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宋颜颜几乎是逃进家门的。
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她还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楼下摩托车引擎声迟迟没有离开,像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她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借着窗帘的缝隙往下看。
他还在那儿,跨坐在摩托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微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抬头往她窗口望来。
宋颜颜猛地缩回阴影里,屏住呼吸。
他看到我了?应该没有吧……
他怎么还不走?是在等我安全进屋吗?
过了一会儿,引擎声终于响起,由近及远,消失在夜色里。
她慢慢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把发烫的脸埋了进去。
宋颜颜,你完了。你刚才居然闻他衣服上的味道……
还说了那种蠢话。“我没喜欢你”……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洗澡的时候,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她却还在走神。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又哭又笑,还靠着他睡着了……
他会不会觉得,今晚是白忙活一场?
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朋友小萌发来微信问:“颜颜姐,安全到家了吗?”
她回了句:“到了,放心。”
然后手指就不听使唤地点开了音乐软件。播放记录里,躺着今晚那两首吵吵闹闹的歌,《Girlfriend》和《poker Face》。
她鬼使神差地分享了《poker Face》到朋友圈,什么文字都没配。
就……分享首歌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吧?
他会不会看到?看到了会不会明白?
刚发出去不到十秒,她就后悔了。
手滑!绝对是手滑!
这算什么?暗示吗?也太明显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故意引他注意?
她猛地坐起来,手指悬在删除选项上,心跳快得离谱。
删掉!赶紧删掉!
可是……万一他还没看到呢?现在删了,不是更奇怪?
要是他看到了,我又删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心虚?
她盯着那个小小的分享链接,像盯着一个烫手山芋。
留着吧,显得我好在意今晚。
删了吧,又显得我特别在意他看没看到。
怎么办啊……
她把自己重新摔回枕头里,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宋颜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
最终,那条孤零零的歌曲分享,还是留在了她的朋友圈里。
她没有再去看有没有人点赞或评论,直接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躁动的心事也一起藏起来。
黑暗中,她闭上眼睛,耳边却仿佛又响起了游戏机嘈杂的音乐,和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李伟把宋颜颜送到家,自己骑着摩托车回到学校时,宿舍楼的大门早已锁得严严实实。
他叹了口气,只好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还行的快捷酒店。
得,回不去了。将就一晚吧。
办理入住,进房间。他累得够呛,简单洗漱一下就躺下了。
刚有点迷糊,隔壁就传来了动静。
一开始是模糊的说话声,接着,床板有节奏的“嘎吱”声和不可描述的女人叫声就清晰地传了过来,墙壁像是不存在一样。
李伟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
我靠……这什么隔音?
非赶在这时候?
那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不仅没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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