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蕴含剑意的箫音如丝如缕,钻入耳中,非但未使人心静,反而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弥仞只觉体内那沉寂的暗种,竟随着这特殊的音律微微震颤了一下,虽未再次躁动,却让她气血一阵翻涌,伤势处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她猛地关上窗户,隔绝了风雨与箫声,背靠墙壁,深吸了几口带着霉味的潮湿空气。不对劲,这箫声,这突如其来的杀机,几乎在她关窗的同一瞬。
嗤!嗤!嗤!
数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穿透雨幕,从客栈院落的不同方向激射而来,目标赫然是他们三人所在的房间窗户。
是淬了毒的乌黑弩箭,箭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小心暗器!” 萧见白的声音如同冰珠炸裂,清晰传入弥仞和不嗔耳中。
——叮叮当当!
萧见白房间传来一阵密集的脆响,显然是以断杖或是剑气格开了射向他的弩箭。不嗔则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是桌椅翻倒和佛光微闪的动静,想必也是狼狈躲过。
弥仞眼神一寒,乌鳞匕首已滑入掌心。她没有去格挡射向自己窗户的弩箭,而是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贴地滑出,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
果然,下一瞬,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入,手中狭长的分水刺带着腥风,直取她咽喉与心口。
速度快、下手狠、配合默契是专业的杀手。
弥仞虽内力滞涩,但风茧身法犹在,她足尖一点,身形如风中残柳,于间不容发之际从两柄分水刺的缝隙中滑过,乌鳞匕首带起一道幽冷的弧线,直抹向左侧那名杀手的腕脉。
那杀手显然没料到目标身法如此诡异,惊骇之下急忙撤腕,却仍被匕首边缘划破皮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臂经脉直往上窜,让他半个身子都微微一麻。
“点子扎手!” 另一名杀手低喝一声,分水刺招式一变,如同毒蛇出洞,点、刺、抹、挑,招招不离弥仞周身大穴,攻势绵密狠辣。
弥仞凭借身法周旋,乌鳞匕首化作一团幽光,护住周身。
但她内力不畅,每一次兵刃相交,都感到手臂酸麻,气血翻腾,只能勉强支撑。
另一边,萧见白房间已传来兵刃激烈碰撞声与闷哼声,显然战况更为激烈。
不嗔的房间则安静得多,只有佛光偶尔闪烁和杀手的怒骂声,看来小和尚仗着皮糙肉厚和佛光护体,暂时无虞。
就在弥仞渐感不支之时,那二楼的箫声,陡然拔高了一个音阶,如同银瓶乍破,金铁交鸣。
呜——!
一道凝练的、肉眼可见的音波剑气,竟穿透楼板,如同新月般斩入弥仞房内!这道音波剑气并非攻向弥仞,而是精准无比地掠过那名攻势最急的杀手颈侧。
那杀手浑身剧震,动作瞬间僵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随即软软倒地,气息全无,其颈侧只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竟是被那音波剑气瞬间割断了心脉。
另一名杀手见状,亡魂大冒,虚晃一招,转身就想跃窗而逃。
“留下吧。”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知何时,那青衫文士“玉箫剑”韩无垢已手持玉箫,站在那里。
他看也没看那逃窜的杀手,只是将玉箫凑到唇边,轻轻一吹。
一道无形的气劲后发先至,正中那杀手背心要穴。杀手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弥仞持匕而立,微微喘息,看着门口的韩无垢,眼神复杂。此人的音律化剑之术,已臻化境,实在可怖可畏。
此时,萧见白也提着他那包裹着布的断杖走了出来,杖尖犹自有血珠滴落,他房间内已无声息,显然杀手已悉数解决。
不嗔也顶着一个光溜溜、带着几道血痕的脑袋,惊魂未定地探出头来。
客栈其他房间鸦雀无声,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厮杀吓住了,无人敢出头。
韩无垢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弥仞苍白的脸上和那柄造型奇古的乌鳞匕首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淡淡道:“千仞堂的‘乌鳞’,果然不凡。只是小姑娘,你内力虚浮,隐有暗疾,似是伤了根本?”
弥仞心中一凛,此人眼力好毒,她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起,抱拳道:“多谢韩先生出手相助。”
韩无垢摆了摆玉箫:“不必谢我。这些人,是冲你们来的。” 他走到那名被点了穴的杀手身前,俯身查看片刻,从其怀中摸出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下方有两个古篆小字,“九幽”。
“玄阴教,九幽堂的杀手。” 韩无垢将令牌丢给弥仞,“他们行事,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们如何惹上了他们?”
弥仞接过令牌,触手冰凉,那鬼首图案让她心生厌恶。她摇了摇头:“我们初来离州,与玄阴教并无瓜葛。”
萧见白沉声道:“或许,与千仞堂有关。”
韩无垢闻言,深深看了萧见白一眼,又看了看弥仞,若有所思:“千仞堂……可惜了。罢了,此地不宜久留,三位还是尽快离开为好。这离州的水,比你们想的要深。” 他说完,不再多言,转身飘然回房,仿佛刚才出手击杀、擒拿杀手只是随手为之。
雨,依旧在下。
客栈掌柜和伙计战战兢兢地出来收拾残局,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血迹,面无人色。
弥仞握着那枚冰冷的“九幽令”,看着窗外漆黑的江面,心中迷雾重重。玄阴教的杀手为何会找上他们?是因为他们打探消息引起了注意?还是……与那玉衡星钥有关?亦或是,千仞堂的旧怨,终于寻上门来了?
韩无垢的警告言犹在耳。这看似平静的江南水乡,杀机四伏。
“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走。” 萧见白果断道。
三人不再耽搁,简单收拾了行囊,留下些银钱算是赔偿,便悄然离开了悦来居,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入客栈,仔细检查了杀手的尸体和打斗痕迹,其中一人拾起地上一点几乎被雨水冲淡的、暗紫色的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芒。
“找到他们……圣物……在那女娃身上……” 沙哑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在风雨中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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