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缓缓坐下，手抚着额头，眼神十分错愕，还带着明显的忧虑。
既佩服皇帝胆子那么大，越挫越勇。又担心崔昀野真的下狠手，软禁了皇帝。
夏凌焦急的等着太后回话，想着前朝被禁军把守的金銮殿，若太后再无动作，恐他师傅真的要遭殃了。
太后低垂的眼眸忽然上抬，眸子闪过一抹亮光。她放下手，看向侍立在旁的琴芳，意味不明问道：“皇后今日汤药喝了么？”
…………
严昭大步走进金銮殿，与离开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此时高首辅站在正统帝身边，一副护驾之势，与端着茶盏啜饮的崔昀野说着什么。
而正统帝面色屈辱隐忍的瘫坐在龙椅上，尽显病龙之相。
他将人头拿在手里，然后将黑布挑开，高声道：“奸贼颜成已经伏诛！”
此话一出，再配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顿时满堂寂静。
正统帝大睁着眼，似是不敢相信的撑起身去瞧，许久后，他红了眼眶。
那是他最忠心的臣子，也是自己的表兄。
自他登基起，就负责他的安全，听他调遣，从未违逆过他。
如今大事未成，颜成却落的如此下场。
他是天子，却保不住自己忠心的臣子。
正统帝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崔昀野，咬牙含恨，一字一句道：“朕必杀你！！”
高首辅赶紧按下他的手，慌张的解释：“圣上一时没想明白，颜成是自作孽，不可活！太师不必放在心上。”
他这么一说，正统帝愈发悲切，又猛的跌回龙椅上。
崔昀野冷眼瞧着他颓丧的模样，愈发后悔当初扶持他上位。
兴许当初直接让沈瑜在天牢假死，以此摆脱那道遗诏还好些。只不过是沈瑜少了个身份罢了，而这个人就该烂在泥里。
在众人觉着今日事终于要告一段落后，殿内突然听到一声沉闷冗长的声音，一声余音还未散去，第二声就接踵而来。
众人静心聆听，逐渐听明白过来，这声音是皇城角楼发出的丧钟。
上次聆听，还是先帝崩逝的时候。
崔昀野微蹙着眉，深邃的眼眸有一丝事情不受控制的烦闷。
正统帝在第一声丧钟时，就面色怔然。因为他知道，那是皇后薨了。
经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眼神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膝头。
没多久，太后宫里的十几个太监，在侧面殿门哭天抢地的给皇帝报丧。
正统帝才像是回过神般猛的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下御阶。
崔昀野原本是想今日就将皇帝养在乾清宫的，可皇后突然薨逝，又是在这个时候。前朝再怎么动乱，也得安排皇后的丧事。
因而一个眼神给到把守的禁军，太后宫里的太监马上冲过来簇拥着皇帝往皇后寝宫走。
瘫倒在地的吴金禄，在太监的掩护下趁乱离开。
待进了后宫，除非硬闯，前朝想抓人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众人看着皇帝失魂落魄的走了，在底下议论纷纷，皇后正值青春，怎会突然薨逝？
宫外，赵祖昂和几个手下骑马走在长街上，想着皇宫如今被崔昀野控制住了，除了勤王，无计可施。
他手底下还有三千禁军可调动，若真要打，那便打！
另外，刚手下传来珹王世子的密信，中原肃州王氏，也就是先前的王首辅，从许振满那得知圣上危难，恐他们做事不周全，已亲自出面说服飞虎关总兵，放行珹王世子的五万兵马，秘密勤王。
京师没有十大营，崔昀野纵使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牢牢把控禁军和锦衣卫，也抵抗不了常年作战的边军。
秋风细雨下的长街，有许多为了生计而顶雨奔波的百姓。
他们穿着布衣草鞋，面容凄苦却透着蝼蚁尚且偷生的坚毅。在路过骑马的官家公子时，皆绕到两边街道，不敢有丝毫不敬。
但这些百姓却没在官家公子眼里留下痕迹。
仿佛就算是京城遭受战乱，也只是史书上的一句王侯将相罢了。
皇城角楼的丧钟传的远，赵祖昂突然勒马停住，又猛的回头看向隐约能见轮廓的宫门。
这声音他听过，先帝死时就响起了这样的钟声。
皇帝死了？
太过猝不及防，赵祖昂从未有过的慌乱。
皇帝怎么就死了，崔昀野竟然敢明着弑君？
他拉过缰绳调头往皇宫方向狂奔，心道高首辅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崔昀野弑君？
到宫门口被拦住，他下马拽着一个守门禁军：“谁死了？皇帝驾崩了？”
守门禁军离皇宫内部较远，同样不知发生了什么。
见他们说不出来，赵祖昂抽出腰间斩戾冲了进去，十几个手下也跟着冲了进去。
不怪他不理智，任谁得知自己悉心辅佐的皇帝，还是自己的妹夫，突然死了，也无法冷静的。
冲到太和门，走动的太监多了，他拉着一个太监询问是否是皇帝驾崩。
可那太监认得他，支支吾吾许久，直到赵祖昂刀架脖子的时候，才低声道：“是…皇后娘娘薨了！”
赵祖昂觉着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皇…皇后娘娘…薨了！！”
赵祖昂松开太监的衣领，神情很是严肃，觉着这太监疯了，竟敢咒他妹妹。
要薨也是太后薨才对，跟皇后有什么关系？
虽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跑向凤仪宫。
一路上宫女太监脚步匆匆，直到来到凤仪宫殿外，见宫人正在装饰素缟，他才渐渐有了沉重的荒谬感。
太荒谬了！
他妹妹锦衣玉食，高坐凤椅，怎么会死？
进到寝殿内，看着跪一地痛哭的妃嫔，赵祖昂心里发慌到嘴唇颤抖，全无一丝外臣规矩的穿过众嫔妃，直奔皇后榻前。
正统帝坐在床边，望着皇后痴痴的哭，神色隐隐疯魔。
赵荆楚面如白纸，嘴唇毫无血色，头发还是湿的。
赵祖昂摸上自己妹妹的手，以往温热又富有生机的手，变的冰冷，如同在冰水里泡过一般。
他眼泪陡然落下，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声音：“我妹妹…为何…会…发生了什么？”
正统帝像是听不到别人的问话，七尺男儿此时哭的像个孩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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