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婆婆那句“恭迎命钥归位”像是一根浸透了毒液的冰针,顺着耳道狠狠扎进脑仁深处,带来一阵阵阴冷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亵渎感。她站在那如同活物心脏般搏动、不断被漆黑流光浇灌的肉瘤平台中央,枯槁的身形在那顶天立地的巨大劫门映衬下,渺小得如同蝼蚁,可偏偏散发出的那种掌控一切、视众生为棋子的邪恶气焰,却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了大半个洞穴,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那浑浊眼珠里射出的目光,穿透了洞穴中弥漫的腥臭空气和扭曲的光线,如同两把精准的解剖刀,死死钉在我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钉在我那只滚烫得仿佛握着一块烙铁的右手掌心。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意外,只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收藏家欣赏即将到手的稀世珍宝般的满足感,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将我们所有挣扎都视为既定剧本的傲慢。仿佛我们这一路淌过的污水、受过的伤、付出的代价,乃至此刻站在这里,都只不过是为了让她这场邪恶的终极仪式更加“完美”而精心设计的铺垫。
“归于门扉…掌纹归一…”她苍老嘶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古怪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吟咏调,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我的神经,“此乃天道循环,劫运所致,抗拒徒劳,唯有顺应,方得…永恒!”
随着她这如同咒语般的话语落下,那扇巨大的劫门仿佛被注入了更强的活力,或者说,是门后的存在更加躁动了!门缝中涌出的漆黑流光不再是瀑布,简直像是决堤的黑色江河,轰隆隆地倾泻而下,疯狂浇灌在下方那搏动的肉瘤平台上。平台表面那些粗大如蟒蛇的血管脉络贲张到了极限,疯狂地搏动着,发出“咕咚咕咚”的沉闷巨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这狂暴的能量而彻底爆开!门上那些由无数扭曲掌纹和狰狞面相构成的浮雕,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它们发出的嘶语和呻吟变得更加尖锐、高亢,充满了某种饥渴了万年的贪婪和迫不及待!
我右掌心的那个鬼印记,回应般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痛!那已经不是滚烫,而是仿佛有岩浆在皮肉之下奔流,要将整只手掌、连同里面的骨头和灵魂都彻底熔化!那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牵引力骤然增强了数倍,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坚韧的锁链缠住了我的手臂和身体,疯狂地要将我拖向那扇散发着毁灭与终结气息的门户!与此同时,脑海中那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的邪神低语,音量陡然拔高,变得无比清晰、强制,充满了冰冷的威胁:
“投入…熔炉…得享完整…”
“归一…乃汝存世之唯一意义…”
“迟疑…抗拒…彼等…即刻…湮灭!”
“彼等…”我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在邪神那充满恶意的意念落下的同一瞬间,异变骤起!
“咔嚓!咔嚓!咔嚓——!”
我们身后,来时那条布满暗红色“茧”的洞窟通道两侧,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破裂声如同爆豆般炸响!一只只覆盖着粘稠腥臭液体、形态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双目赤红、散发着纯粹疯狂与毁灭欲望的怪物,嘶吼着、挣扎着,破开那些暗红色的“茧”,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蜂拥而出!它们的数量之多,几乎瞬间就堵塞了我们来时的通道,形成了一片蠕动的、散发着恶臭的怪物潮!
然而,这些刚刚苏醒的、饥渴的怪物,它们的攻击目标却并非指向我这个被它们“主人”渴求的“钥匙”,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精准的指令,赤红的眼珠齐刷刷地锁定了我侧后方的叶瓷、林三刀,以及被叶瓷死死护在怀里的囡囡!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他们三人猛扑过去!
“小心后面!”我瞳孔骤缩,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想也不想就要拧身冲回去救援。
“萧烬!别动!守住你的位置!”叶瓷凄厉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决绝。她一手将囡囡的头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掌猛地向前推出,掌心神农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开来,翠绿色的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凝聚成一道厚实的、如同翡翠琉璃般的弧形光壁,悍然迎上了最先扑至的怪物浪潮!
“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最前面的几只怪物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铁壁,筋断骨折,发出凄厉的惨嚎倒飞出去。但更多的怪物前仆后继,用爪牙、用身体疯狂地冲击着那道光壁!光壁剧烈地摇曳着,表面荡漾开一圈圈急促的涟漪,叶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狗娘养的杂碎!来啊!”林三刀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他虽然浑身浴血,背上的伤口更是狰狞可怖,但此刻凶性却被彻底激发。面对一只从侧面绕过光壁、形如巨型尸蹩、挥舞着镰刀般前肢的怪物,他没有丝毫退缩,完好的左臂肌肉贲起,五指如钩,竟是不闪不避,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那怪物劈砍下来的镰刀前肢!骨头与几丁质外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闷哼一声,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止住了那怪物的劈砍之势,同时右腿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踹在怪物的胸腹连接处!
“嘭!”一声闷响,那怪物庞大的身躯竟被他这含怒一脚踹得离地倒飞,重重砸在后续涌来的怪物潮中,引起一阵混乱。但林三刀自己也因为发力过猛,牵动了背上和身上无数的伤口,疼得他额头冷汗如同瀑布般滚落,身形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更多的怪物抓住这个机会,从四面八方扑向他!
我站在原地,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双拳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试图以此来对抗那几乎要淹没理智的焦灼和掌心那焚烧灵魂般的剧痛!看着叶瓷那摇摇欲坠的光壁和嘴角刺目的鲜血,看着林三刀在怪物潮中如同暴风雨里的一叶孤舟,每一次挥拳、每一次闪避都溅起新的血花(有怪物的,更多是他自己的),我的心像是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反复煎烤!
我不能过去!过去就是自投罗网,就是彻底落入邪神和白眉婆婆的圈套,就是亲手将这个世界推向毁灭的深渊!
但我更不能…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我,在我眼前被这些怪物撕成碎片!叶瓷…囡囡…老林…
掌心的灼痛和召唤如同魔音灌耳,同伴生死一线的惨状如同利刃剜心,白眉婆婆那阴冷得意的目光如同毒蛇窥视,邪神低语那冰冷的威胁如同丧钟敲响…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意志壁垒,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彻底撕成碎片!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没有第三条路了吗?!
就在我的理智即将被这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彻底吞噬的边缘,我眼角的余光,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猛地再次捕捉到了那面黑色石壁上刻画的“终极封印术”的图案!那两个相互依存、能量流转、共同将力量导向下方劫门的人形轮廓,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一道灵光以无可阻挡之势,劈开了我脑海中所有的混乱与阴霾!
协作!共鸣!不是一个人去送死!是两个人,是掌纹与面相的力量结合!那“终极封印术”从来就不是为一个人准备的!它需要的是…我们!
“叶瓷!老林!”我用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发出了一声近乎咆哮的嘶吼,声音甚至压过了怪物的嘶吼、劫门的轰鸣和邪神的低语,“向我靠拢!别和它们纠缠!我们必须一起!去那扇门前面!用石壁上的那个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叶瓷和林三刀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心头。
叶瓷猛地抬起头,看向我,那双原本因为力竭而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重新凝聚起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绝境中看到唯一生路的决绝!她没有丝毫犹豫,咬紧牙关,那面翠绿色的光壁随着她的意志猛地向内收缩,范围变小,却变得更加凝实厚重,将她、囡囡以及不远处的林三刀勉强笼罩在内。她开始顶着怪物疯狂的冲击,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却是坚定不移地向着我所在的方向移动。
“妈的!早该这样了!跟这些杂碎换命,亏大了!”林三刀闻言,咆哮一声,不再试图与无穷无尽的怪物潮死磕,他猛地一个旋身,用肩膀硬生生撞开一只扑来的飞行怪物,不顾身上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凭借着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凶悍之气,如同破冰船般,在怪物潮中强行开辟出一条血路,向着我和叶瓷靠拢。
那些怪物似乎受到了更强烈的指令,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叶瓷那不断缩小的光罩,试图阻止他们的汇合。利爪撕扯,毒液喷溅,撞击声连绵不绝。光罩剧烈地闪烁着,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叶瓷的脸色已经白得透明,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林三刀更是如同一个血人,每一步迈出,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喘息声沉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死死站在原地,双拳紧握,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看着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如此惊心动魄,看着林三刀那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却依旧凶悍的眼神,看着叶瓷那为了保护女儿和保护同伴而燃烧生命般的坚持,眼眶一阵阵发热,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火炭,灼痛难当。我不敢动,不能动,生怕任何一点轻举妄动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或者引来怪物潮转向攻击我,导致前功尽弃。
每一秒钟,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漫长而煎熬。
终于,在不知承受了多少次冲击,付出了多少鲜血的代价后,叶瓷撑着那布满裂纹、光芒黯淡到极点的光罩,和林三刀这个几乎全靠意志站立的血人,踉踉跄跄地、无比艰难地冲到了我的身边。我们三人,背靠着背,形成了一个微小却无比坚固的三角阵型,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汗水、血水混合着污浊的黏液,从我们身上不断滴落。
“还…还行吗?”我看着叶瓷那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和林三刀那几乎散架的身体,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死…死不了…咳咳…”林三刀想咧嘴笑,却牵动了伤口,猛地咳嗽起来,喷出些许血沫子,但他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凶光。
“囡囡…没事…”叶瓷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因为极度恐惧和疲惫而昏睡过去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柔和,随即又被无比的坚毅取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我深吸了一口这充满了硫磺、血腥和毁灭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行将右掌心那几乎要让我疯狂的灼痛感和脑海中邪神那越来越急促的催促低语压到意识的角落。目光越过前方那些依旧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怪物潮,越过脸上笑容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阴沉无比的白眉婆婆,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那扇不断喷涌着漆黑流光、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极黑暗的——劫门之上!
一股混杂着无尽愤怒、滔天恨意、破釜沉舟的决绝,以及一丝向死而生的疯狂,如同火山熔岩般在我胸中轰然爆发!
我猛地抬起那只滚烫的右手,指向那扇罪恶之门,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发出了一声震动整个洞穴的、如同誓言般的咆哮:
“怎么做?!”
“跟老子一起——”
“冲过去!砸烂那扇破门!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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