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的手术完成了，性命暂时无忧。但废墟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医生收拾完器械，意味深长地看了吴枫一眼，推着他的手推车，晃晃悠悠地返回了他的集装箱诊所，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交火与手术，不过是又一个寻常的工作日。
独狼依旧在高处警戒，莱利疲惫地瘫坐在伊万身边，检查着输液管。迈克和吴枫则清理着战场，将匪徒的尸体拖到远处，并更加警惕地布置防御。那枚突如其来的火箭弹，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头。
“不是‘远星’的风格，”迈克低声道，检查着一具匪徒尸体上的纹身，“是本地鬣狗。但那只火箭筒……来源不明。”
吴枫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火箭弹爆炸的焦痕。“他们在清除噪音，确保‘信号’清晰。”他说的信号，既是他们与“鼹鼠”的交易，也可能是指他们自身作为“观察样本”的价值。
短暂的休整后，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通过迈克携带的通讯器响起：
“清理工作很及时。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谈‘代价’了。”
“鼹鼠”显然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吴枫和迈克对视一眼，知道正题来了。救治伊万和提供初步信息只是门票，真正的交易现在才开始。
“你想要什么？”吴枫直接对着通讯器问道。
“首先是完整的芯片数据。”合成音没有任何迂回，“医生那里有读取设备。然后，我需要知道你们在‘远星’基地最深处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关于‘主样本’与‘神骸’本体的所有细节，包括能量读数、物理特性、以及……拉塞尔提到的‘执事’的任何信息。”
要求细致得令人心惊，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情报贩子该有的关注点。
“这些信息的价值，远超一次手术和离开的通道。”迈克沉声道。
“当然，”合成音似乎早就料到，“所以，我的出价是：一条绝对安全的、‘远星’及其背后势力无法触及的撤离路线，目的地由你们指定；为你们的俄国朋友提供直至康复的顶级医疗支持；以及……”
合成音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筹码：“关于你们体内可能存在的‘能量残留’的初步分析报告，以及如何规避‘神骸’精神影响的针对性建议。”
吴枫瞳孔微缩。对方不仅知道“神骸”和精神影响，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体内那丝“气”的存在，并将其定义为“能量残留”！这个“鼹鼠”背后的知识深度和情报网络，可怕得超乎想象。
“我们如何相信你的分析和建议？”吴枫冷静地问。
“你们可以不信。”合成音毫无情绪波动，“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帮你们理解自身处境，并在下一次遭遇‘主样本’或‘收割者’时增加生存几率的机会。拉塞尔不会放过你们，尤其是你，”合成音精准地指向吴枫，“你是他‘完美进化’拼图上最关键的一块。”
赤裸裸的阳谋。对方掌握了他们的迫切需求和致命弱点。
吴枫沉默片刻。他知道，交出芯片数据和详细情报，意味着将巨大的筹码交给一个完全不可控的第三方。但同样，对方提供的信息，也可能是他们活下去并揭开谜团的关键。
“我们需要单独谈谈。”吴枫突然对迈克说道，同时关闭了通讯器的麦克风。
迈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吴枫有重要判断。两人走到废墟角落。
“你怎么看？”迈克低声问。
“他在利用我们，但我们也需要利用他。”吴枫目光锐利，“芯片可以给，但核心数据必须加密分割，我们保留最关键的部分。关于‘主样本’和‘执事’，可以说，但关于我抵抗控制的细节，必须模糊处理。我们需要他的渠道和知识，但不能毫无保留。”
“风险很大，”迈克眉头紧锁，“如果他翻脸……”
“所以他需要我们看到他的‘诚意’。”吴枫看向“灰域”深处，“先让他提供关于‘能量残留’和规避精神影响的初步信息，作为预付定金。我们验证部分真实性后，再分批交付情报。”
这是一场危险的博弈，每一步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两人回到通讯器前，打开了麦克风。
“我们可以交易。”吴枫开口道，“但方式需要调整。首先，我们需要你关于‘能量残留’和精神影响规避的初步报告，作为定金。我们需要确认你信息的价值。”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鼹鼠”在评估这个反提议。
“可以。”合成音最终同意，“报告会发送到你们的设备上。但记住，这只是基础理论，更深层的应用和解决方案，需要完整交易后提供。”
很快，迈克的战术平板接收到一份加密文件。莱利立刻上前，利用他的技术知识进行初步校验和安全扫描。
“文件结构很奇特……加密等级极高，但内容……似乎涉及到某种生物场理论与精神频率共振的模型……”莱利一边操作一边喃喃自语，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这……这不像现有的任何科学体系……”
吴枫快速浏览了文件摘要部分，里面提到的一些关于“能量”在经络（文件中用了“生物能量通道”一词）中运行以稳定心智、对抗外部频率干扰的粗浅原理，竟然与他过去所学的一些东方秘术基础理论隐隐吻合！
这绝非杜撰！这个“鼹鼠”或者他背后的组织，对这类超常规现象有着极深的研究！
“信息有价值。”吴枫压下心中的波澜，对通讯器说道，“现在，我们可以交付第一部分情报：芯片内关于‘失败副产品’（行尸走肉）的完整观测数据，以及‘主样本’精神控制场的部分能量波动图谱。”
他示意莱利将事先准备好的、经过加密和删减的第一部分数据包发送过去。
数据传输完成。片刻后，合成音再次响起：“数据收到。验证中……确认有效。现在，我们可以进行第二阶段交易。我需要知道你们遭遇‘收割者’的详细战斗数据，以及……你是如何抵抗甚至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主样本’的精神控制。”
问题更加深入，直指吴枫的核心秘密。
吴枫知道，不可能完全回避。他斟酌着词语，描述了“收割者”的战斗力、防御力和可能的弱点（比如关节连接处和能源核心），但对于自己如何干扰“主样本”，他仅仅归结为“强烈的意志对抗和某种未经证实的、对异常能量的本能排斥”，巧妙地避开了“气”的具体运用。
合成音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追问细节。
当吴枫讲述完毕，通讯器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就在吴枫和迈克以为通讯中断时，合成音终于再次响起，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
“本能排斥……有趣的描述。或许，‘适应性’比我们预估的更强。”
这句话像是在对吴枫说，又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交易成立。”合成音恢复了冰冷的语调，“撤离通道已经安排。七十二小时后，在‘灰域’东侧三十公里的废弃信标站，会有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运输机接应你们。目的地坐标稍后发送。你们的俄国朋友，在能移动后，会由医生负责转移到安全屋继续治疗。”
“我们如何相信飞机会准时到达？”迈克追问。
“你们只能相信。”合成音毫无波澜，“或者，留在这里面对‘远星’和……其他猎手。记住，你们体内的‘标记’并未消失。”
“标记？”吴枫心头一凛。
“神骸能量的共鸣，或者说……污染。在特定仪器下，你们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合成音揭示了另一个残酷的事实，“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通讯彻底切断。
吴枫和迈克站在原地，心情复杂。他们得到了一条生路和宝贵的信息，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并且意识到了自身处境的更加不堪——他们不仅被追杀，甚至可能一直被“定位”着。
“七十二小时……”迈克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尽快让伊万稳定下来，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吴枫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份关于“能量残留”的报告。这或许是危机中埋藏的种子，一把可能在未来对抗“神骸”力量的双刃剑。
而他们与“鼹鼠”及其背后势力的交集，显然不会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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