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余晖彻底散去，神都的天空恢复了往日的阴沉。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在城市的脉络中加速奔流。那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正迅速转化为清晰的目标与行动。
天牢，甬道深处。
那名传递过信号的狱卒正与另一名负责看守牢房名册的文书在交接班的间隙，借着检查灯油的由头，凑在一处阴暗角落。
“确定了？”老张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老李重重点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决绝：“名册我看过多少遍了，绝不会错！天牢最深处，甲字壹号囚室，林渊，安国侯世子！就是他！天幕上的将军，我们的恩公！”
老张深吸一口气，拳头攥紧：“我就知道……那眼神，那气度……错不了！”他看向老李，“外面……怎么样了？”
老李快速扫视四周，语速急促：“都在动！宫里，营里，街上……‘自己人’越来越多了。我听说，南城溃兵营那边，几个老兄弟已经凑了些‘家伙’，西市负责打更的王五，在偷偷囤火油和麻绳……”
“好！”老张眼中凶光一闪，“告诉弟兄们，都把招子放亮，胳膊腿活动开。恩公在这里，咱们就是拼光了，也得护他出去！”
“明白！”
麟德殿，偏殿耳房。
那老太监福顺正躬身给一位品级更高的太监捶腿，动作卑微熟练。
那大太监眯着眼享受，随口抱怨：“……陛下这几日心气儿越发不顺了，影卫那帮杀才跟疯了似的，连咱们内侍省都要反复盘查，真是……”
福顺手上力道均匀，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干爹息怒，陛下也是为国事操劳。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当奴才的，战战兢兢。”
大太监哼了一声：“谁说不是呢？不过啊，最里头那位，”他朝着麟德殿主殿方向努了努嘴，“怕是真到头了。我昨儿个听厉统领跟陛下回话，那意思……怕是等不到城破……”
福顺捶腿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赔着笑道：“天家大事，岂是奴才们能揣度的。”
然而，低垂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杀机。等不到城破？ 他绝不允许！恩公必须活着！
南城溃兵营。
那老兵（“疤脸”）身边已经聚拢了七八个眼神同样变得不一样的汉子。他们蹲在一处断墙后，看似在晒太阳，实则低声交换着信息。
“东门守军里有两个兄弟，答应到时候尽量拖延关闭城门。”
“水门那边有个水鬼，以前受过将军恩惠，他能想法子在水下弄点动静。”
“家伙不够，多是棍棒和磨尖的废铁，见血封喉的少。”
疤脸听着，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抽动了一下：“够用了！咱们不是去打仗，是去救人！记住，一旦乱起，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天牢！不惜一切代价，冲进去，找到恩公，护着他出来！哪怕用牙咬，用头撞，也得给他撞开一条路！”
“放心吧，疤脸哥！将军用命换咱们活，咱们这条烂命，早该还了！”
一股惨烈的气势在几人之间弥漫。
某处废弃民宅地窖。
这里成了临时汇集信息的节点。涂山璃派出的暗探将各方零碎的信息带到这里，重伤未愈、脸色苍白的耶律斜轸靠坐在墙角，由老刀护卫着，仔细聆听着。
“宫内、天牢、溃兵营、部分城门守军、市井……都已确认有我们的人苏醒，并在自发准备。”暗探语速很快，“他们彼此间通过前世的习惯和暗号在确认、联络，效率很高。但缺乏统一指挥，武器简陋。”
耶律斜轸咳了两声，眼中却闪烁着振奋的光芒：“无妨！要的就是这股气！他们不需要复杂的指挥，他们只需要一个方向，一个信号！”他看向暗探，“能否将我们约定的总攻信号，尽可能传递出去？”
暗探面露难色：“很难全面覆盖，影卫查得太紧。但核心的几个点，比如天牢、麟德殿外围，可以设法通知到。”
“那就重点通知这几个地方！”耶律斜轸斩钉截铁，“告诉他们，以联军总攻的号角和我方约定的烟火为号！见信号，则全力向目标冲击，制造混乱，营救恩公！”
“是！”
与此同时，神都的肃杀之气更浓。
一队队影卫铁骑在街道上狂奔，不时闯入民宅强行搜查。偶尔有激烈的打斗声和惨叫声从某些角落传来，那是未能及时隐藏或暴露的“可疑分子”被无情清除。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恐惧。
武明空用最直接的血腥手段，试图扑灭任何可能燃起的火星。她坐在麟德殿内，听着厉统领的回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越来越快。
“林渊……”她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毁灭欲，“无论你搞什么鬼，无论有多少人想救你……你都必须要死！必须！”
黑暗与光明，镇压与忠义，在这座孤城内激烈地碰撞、挤压。
两千颗忠魂已然觉醒，并找到了他们誓死守护的“恩公”。他们如同散落的火星，遍布全城，只待那一道燎原的东风。
而城外，联军的战鼓，已然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缓缓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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