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的雏形，像初春的冰面，看似凝结，实则暗流涌动。各部落派来的战士混杂在一起操练，言语习惯的差异、狩猎技巧的比拼，甚至是为了多分一口肉食，都可能引发一场拳脚。而首次联盟议事会上定下的规矩，在实际执行中，更是遭遇了各种意想不到的挑战。
这一日，负责分配猎获和采集果实的族人愁眉苦脸地找到轩辕和林渊。
“首领，渊先生，按议事会的约定，猎获需先留足联盟共储，再按各部落派出战士的人头数分配。可风兕部落的人说他们带来的兕牛也算战力，要求多分；有邰部落的人则认为他们提供的鱼干更易储存，应当提高折算比例。这账目实在难做，几乎天天都有争执。”
轩辕揉了揉眉心，这些琐碎却关键的事务，耗费的心神比面对一头猛虎还要多。他看向林渊，苦笑道：“渊，看来这‘合’字，写起来容易，做起来真是千头万绪。”
林渊正在用炭笔在一块磨平的木板上刻画着简单的符号，记录着近日的物资往来。他抬起头，平静地说：“争执，是因为利益切身，也是因为规矩还不够细，执行的人还不够认可。光有大的框架不行，需有细则。”
他放下炭笔，对那负责分配的族人说：“去告诉各部落的代表，明日日落之后，请他们到议事大屋，我们共同商议一个更详细的《分配则例》。”
当晚，议事大屋内火光通明，争论比上次更加激烈。林渊没有直接裁定，而是引导各方陈述理由，然后将各种物资——大型猎物、小型兽类、鱼类、谷物、果实、盐巴、乃至人力贡献，一一列出，让大家共同商讨出一个相对公平的“折算”标准。
这个过程冗长而枯燥，不时有人拍案而起，又被人按下。林渊始终保持着耐心，记录着各方的诉求，直到深夜，一份虽然粗糙，但涵盖了主要物资和贡献类型的《则例》草案才勉强达成。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渊在最后说道，“此则例可先试行一段时日，期间若有不妥，我们可再聚首修改。重要的是，凡事有章可循，有例可依，方能减少无谓的争执，让联盟的力量不至于消耗在内耗上。”
与此同时，练兵的山谷里，摩擦也在升级。来自不同部落的战士，习惯了各自为战，对于严格的队列、统一的号令极为不适。尤其是风兕部落的战士，仗着力气大，时常不服从由有熊氏将领发出的指令。
一次合练，负责指挥侧翼游击的年轻将领下令变阵，风兕族的一名彪形大汉却嗤之以鼻，带着几个同族兄弟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前冲，差点打乱了整个阵型。
“混账！”负责督练的轩辕勃然大怒，大步上前，厉声喝道，“违令者，按联盟新规，当受杖责！尔等可知罪？”
那风兕大汉梗着脖子，不服道：“轩辕首领！我们风兕族的勇士，向来只知道向前冲杀，这等扭扭捏捏的阵型，如何杀敌？”
“杀敌？”轩辕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所有战士，“单凭血气之勇，你能杀几人？若遇强敌，你孤军深入，被围而歼之，身后的族人谁来保护？联盟是一个整体，就像我们的手掌，五指攥成拳头，才有力量！若各行其是，便是一盘散沙，任人宰割！”
他命令执法队：“将违令者带下去，依规处罚，以儆效尤！”
惩罚的执行，在山谷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但自此之后，军纪为之一肃。战士们开始真正意识到，他们不再仅仅代表自己的部落，而是属于一个更大的整体，需要遵守共同的规则。
林渊则更多地深入到战士中间。他并不直接指挥，而是观察、指点。他发现有些战士视力极佳，便将他们单独编组，着重训练远距离侦察和精准射击；他发现有些战士身形灵巧，善于攀爬潜伏，便建议让他们负责夜间哨探和奇袭。他甚至还开始摸索制作一些简单的防御器械，比如将粗大的树干削尖，做成临时的路障。
“渊先生，我们练这些，真的能对付炎帝部落的大军吗？”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战士，在休息时忍不住问林渊。炎帝部落的强盛，早已是传说。
林渊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同样带着疑虑和期待的目光，缓声道：“战争的胜负，不仅仅取决于谁的人多，谁的力气大。更在于，谁准备得更充分，谁的阵型更严密，谁的号令更统一，谁更能利用天时地利。我们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打磨一把最锋利的刀。当这把刀出鞘的时候，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联盟的战士，是不可战胜的。”
然而，外部的压力并不会因为内部的磨合而减缓。派往南方方向的哨探带回的消息越来越令人不安：炎帝部落的巡逻队活动越发频繁，并且开始有意识地向北挤压，驱赶甚至扣押靠近其势力范围的联盟小部落的人员和物资。
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连日的阴霾天气，更是给所有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一夜，雨终于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敲打着兽皮帐篷。轩辕与林渊对坐在火塘边，听着外面的雨声。
“根据最新回报，炎帝部落的一支主力，似乎正在向阪泉方向移动。”轩辕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沉闷，“看来，他们是不打算再容忍我们了。”
林渊拨弄了一下火塘里的炭，火星噼啪溅起。“阪泉地势开阔，水源充足，是南北交通的要冲。炎帝部落选择那里，是想一举击溃我们联盟的士气。这一战，避不开了。”
“我们的联军，尚未完全磨合……”轩辕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剑已出鞘，岂能因未臻完美而收回？”林渊抬起头，目光穿透雨夜，仿佛看到了遥远的阪泉之野，“是时候检验我们这把‘刀’，到底磨得有多快了。轩辕，这一战，不仅要打，还要打出联盟的威风。要让所有观望的部落看到，新的秩序，建立在实力之上。”
轩辕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眼中的忧虑被决然取代：“好！那就战！传令各部落，集结精锐，三日后，兵发阪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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