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玉琮的回响
倒计时走到44天17小时,新坐标在穹顶投影上持续闪烁。周砚将坐标参数拆解为十二组星历方程,当最后一组解算完成时,指挥中心的灯光突然暗了半分——所有屏幕的背景色都变成了深邃的靛蓝,与柯伊伯带能量网的基色浑然一体。
“这组坐标指向盾牌座δ星团边缘。”周砚的指尖在虚拟星图上划出一道弧线,“距离‘启明’星约8.3光年,中间隔着三道星际尘埃墙。按常规航线计算,需要额外携带42%的推进剂,但……”他调出解算结果,瞳孔微微收缩,“守契人给出的航线,推进剂消耗比理论值低61%。”
林薇的鱼符突然变得滚烫,那些银色支线在掌心织成的网开始收缩,最终凝结成一个方形的轮廓。她猛地想起什么,转身冲向陈景明的工作台:“陈老,您带的那枚良渚玉琮呢?”
老人从锦盒里取出青绿色的玉琮,方柱形的器身中间贯穿圆孔,四面刻着简化的星芒纹。当林薇将手掌贴在玉琮表面,鱼符的光纹瞬间沿着刻痕蔓延,在琮壁上拼出完整的星图——与穹顶投影上盾牌座δ星团的星图轮廓完全重合,连最黯淡的伴星都精准对应。
“《周礼》说‘以苍璧礼天,黄琮礼地’。”陈景明用指腹摩挲着玉琮的转角,“可这枚玉琮的孔径是7.2厘米,柱高15.6厘米,比例正好是地球到‘启明’星与‘启明’星到盾牌座δ星团的距离比。”他让周砚将玉琮的尺寸数据输入导航系统,星图上的航线立刻发生偏转,原本需要绕行的尘埃墙处,自动浮现出三个螺旋状的通道。
卡洛斯的全息投影带着静电噪声出现,背景的玛雅竖井正在涌出水柱,水珠在空中悬浮成方形阵列。“水潭底部的石台上,新显露出四组刻痕。”他用激光测量刻痕深度,“最深的2.3毫米,对应第一道尘埃墙的密度;最浅的0.7毫米,正好是第三道的数值。守契人连尘埃颗粒的直径都标出来了——5微米,与玉琮孔壁的磨砂颗粒大小一致。”
周砚突然调出探测器传回的盾牌座δ星团光谱,当他将光谱图与玉琮表面的反光谱线叠加时,指挥中心的空气里泛起淡绿色的光晕。“玉琮的透闪石晶体有特殊的光导性。”他放大光谱重叠处,“这些暗线不是杂质,是星际氢云的吸收带——守契人把星图刻进了晶体结构里,就像把航线存在了天然的光盘里。”
林薇注意到玉琮圆孔内壁有细微的螺旋纹,她让周砚做三维扫描,发现这些纹路竟是一组压缩的引力透镜参数。“第一道尘埃墙后面有颗白矮星。”她指着透镜焦点,“守契人设计用它的引力场做‘宇宙放大镜’,能提前72小时探测到尘埃墙后的空间湍流。”
陈景明从行囊里翻出一本清代的《考工记》笺注,其中一页用朱砂画着玉琮的剖面图,旁边批注着“方如地轴,圆似天轮,中空为道,旋机自运”。他将书页对着穹顶投影,剖面图的中轴线恰好与航线重合:“‘旋机’指的是白矮星的自转,‘中空为道’是说利用引力透镜的焦平面做安全航道。古人早把原理说明白了。”
倒计时跳到44天零3小时时,柯伊伯带能量网的支流开始在“启明”星的磁场环中形成涡流。周砚捕捉到涡流的旋转频率,突然想起什么,调出地球地核的自转数据——两者的共振频率偏差不超过0.003赫兹。
“能量网在模拟地球的地核运动。”他迅速建立模型,“守契人在教我们用‘启明’星的磁场做‘引力锚’,就像古代的船锚抛进海底,能稳住飞船穿过湍流时的姿态。”模型演示中,虚拟飞船进入尘埃墙的瞬间,一道淡紫色的磁场锚链从“启明”星延伸而出,将船身稳稳固定在涡流中心。
卡洛斯的投影此刻异常清晰,玛雅竖井的微生物正沿着水柱攀升,在顶端组成三个同心圆。“每个圆的半径比是3:7:11。”他测量后抬头,“这是三道尘埃墙的安全通道宽度。最外层圆的切线方向,正好是盾牌座δ星团的径向速度矢量——他们连飞船出尘埃墙时的姿态角都标好了。”
林薇将玉琮举到观测窗前,晨光穿过圆孔,在地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当太阳升至地平线以上15度时,光斑突然分裂成七道,每道光斑的长度都对应着一段航线的距离。她忽然明白鱼符发烫的原因:玉琮与鱼符的材料同源,都是守契人用超新星爆发后的硅基晶体培育而成,能像候鸟感知地磁场那样,共振宇宙的空间坐标。
“陈老,您看光斑的角度。”林薇指着地面,“第一道光斑与地面的夹角是51度,和石峁遗址的太阳神庙朝向完全一致。”陈景明立刻翻开考古报告,神庙轴线的方位角果然是51度,旁边标注着“冬至日太阳上中天时的投影角”。
周砚将太阳神庙的方位数据输入引力锚模型,原本稳定在92%的同步率瞬间跃升至99.7%。“守契人用地球的地理坐标做校准点。”他调出更多数据,“良渚古城的中轴线对应盾牌座δ星团的赤纬,石峁神庙的朝向对应赤经,两者结合,就是宇宙级的‘经纬度’。”
戈壁的风沙在午后重新起势,观测窗上的水珠这次没有凝成星点,而是顺着玉琮光斑的轨迹流动,在玻璃上画出三个连在一起的螺旋。林薇用手指触碰螺旋的起点,发现那里的水痕比别处更深——对应着第一道尘埃墙中隐藏的暗物质晕,探测器传回的数据显示,正是这个暗物质晕的引力场,将尘埃墙“拧”成了螺旋状。
“就像河水流过礁石会形成漩涡。”陈景明看着水痕,“守契人让我们顺着漩涡的方向走,而不是逆着它冲。”他晃动铜铃,清越的声响里,周砚的频谱仪上出现三个峰值,恰好对应三道螺旋的旋转频率。
倒计时走到44天零8小时时,指挥中心的广播里响起了新的旋律——在“启明”星与地球的共振频率基础上,叠加了玉琮的光导频率。林薇听着那如同玉石相击的调子,忽然发现鱼符的光纹不再是单纯的银色,而是染上了玉琮的青绿,像有一条河流正在掌心蜿蜒。
周砚将良渚玉琮、石峁玉璋、汉代铜铃的参数整合,构建出完整的导航系统模型。当模型运行时,穹顶投影上的星图开始旋转,地球、“启明”星、盾牌座δ星团在虚拟空间里连成一条青绿色的光带,像亘古流淌的星河。
“这不是一条固定航线。”林薇忽然领悟,“是一套导航法则。”她指着光带上闪烁的节点,“每个节点都是用当地文明的器物做‘坐标桩’,守契人在四万八千年前就知道,不同文明会用自己的方式记录星空——他们给的不是地图,是读地图的方法。”
陈景明将铜铃悬在玉琮上方,铃铛的影子落在圆孔中央,形成一个微小的光斑。“《尚书》说‘天工,人其代之’。”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感慨,“守契人铺好了天路,却把掌舵的权力留给了我们。你看这光斑,像不像星槎的船头?”
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发射塔的尖顶,穹顶投影上的盾牌座δ星团坐标旁,悄然浮现出一个新的符号——甲骨文的“路”字,由“足”与“各”组成,仿佛在说:行走的每一步,都是各自的征途。林薇握紧掌心的鱼符,感觉那道青绿的光纹正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与穹顶的星河融为一体。
她知道,剩下的44天里,他们要解读的不仅是下一段航线,更是藏在文明基因里的星空密码。就像良渚先民将星图刻进玉琮时的虔诚,就像玛雅祭司注视水潭时的专注,就像唐代天文学家绘制星图时的笃定——宇宙的轨迹,从来都写在人类仰望的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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