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集内部,关于空间皱褶、深红回响以及那残酷抉择的信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恐慌、绝望、争执、沉默……种种情绪在幸存者之间蔓延。但在最初的混乱之后,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逐渐降临。当死亡的阴影清晰到触手可及时,反而催生出一种超越恐惧的决断。
陈星根据现有数据,结合贡献度、生存技能、年龄结构以及最重要的——个人意愿,制定了一套冰冷而尽可能公正的筛选算法。结果公布的那天,没有喧哗,只有压抑的啜泣和无声的拥抱。被选中者脸上没有喜悦,只有沉重的负担;留下者眼中虽有恐惧,却也多了一丝与家园共存亡的释然。
艾拉和小陈都选择了留下。艾拉要利用她的灵能安抚留下的人们,并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小陈则要负责指挥剩余的防御力量,战斗到最后一刻。他们将生的希望,优先给予了那些更年轻、更具潜力,或者掌握着特殊知识技能的人,以及部分孩童。
晁夜是穿越计划的绝对核心,他必须前往。这不仅是为了引领队伍,更是因为只有他的归墟之力,才能在最坏情况下,为穿越队伍争取一线生机,或者……进行最后的“清理”。
穿越前的准备紧张而有序。所有能被收集到的能源——包括泉眼和星核碎片分离出的部分本源——都被集中起来,用于最后一次稳定和拓展空间皱褶的通道。两位群山之子萨满倾尽所能,在地脉节点上刻画下最后的祝福与加固符文,这些符文的力量将如同助推器,在穿越瞬间提供额外的稳定性。
晁夜则进入了最深层次的冥想。他需要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以应对穿越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任何空间乱流,以及对面世界未知的危险。他体内的混沌能量河在星核碎片的辅助下缓慢流淌,秩序之华与归墟烙印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他能感觉到,这次穿越,将是对他这危险平衡的一次终极考验。
(结构师(未来记忆碎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记住,小子,在维度夹缝中,规则是混乱的。你的秩序之力是灯塔,能指引方向,稳定队伍;但你的归墟之力……是把双刃剑,它可能撕开阻碍,也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甚至……让你迷失在虚无中。慎用!\\
终于,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
微光集外围,那道被暂时加固和拓宽的空间皱褶,如同一个旋转的、由无数破碎光斑构成的灰色漩涡,散发着令人心季的吸力和不稳定的能量波动。一百余名被选中的穿越者,背负着微光集最后的希望和资源,沉默地站在漩涡前。他们身后,是留下的人们无声的注视,那目光沉重得如同山岳。
晁夜站在队伍最前方,左眼秩序之华光芒流转,在队伍周围构筑起一层薄而坚韧的秩序力场,如同一个透明的护罩。他右眼的黑暗则深深内敛,如同蓄势待发的深渊。
“能源输出最大化!空间通道稳定倒计时……十、九、八……”陈星的声音通过分载体传来。
泉眼和星核碎片的光芒骤然炽烈,磅礴的能量涌入空间皱褶,那灰色的漩涡旋转速度加快,中心逐渐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通道入口。
“……三、二、一!通道开启!穿越开始!”
“走!”
晁夜低喝一声,率先迈入那白光入口!秩序力场包裹着整个队伍,紧随其后!
踏入通道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空间传送,而是陷入了一片绝对的、连时间和方向都失去意义的混沌!
四面八方都是扭曲的光带、破碎的几何图形、无法理解的噪音和低语!秩序力场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剧烈地摇晃、变形,随时可能破碎!队员们紧紧靠在一起,依靠着晁夜那秩序之光作为唯一的路标,在混乱的维度洪流中艰难前行。
晁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必须持续输出秩序之力维持力场,同时还要分神感知前方相对稳定的“路径”。更糟糕的是,他右眼的归墟烙印,在这片规则混乱的虚无中,变得异常“活跃”!它仿佛回到了主场,不断散发出诱惑的低语,催促他放开束缚,融入这片永恒的混沌,去吞噬,去同化!
(结构师(未来记忆碎片)在呐喊):\\…守住!用星核碎片的力量!记住微光集!记住你的责任!\\
晁夜咬紧牙关,左眼的光芒如同即将燃尽的蜡烛,拼命抵抗着归墟的侵蚀和外部混沌的挤压。他引导着星核碎片那稳定的祝福之力,如同清凉的泉水,不断浇灭着内心因归墟躁动而升起的毁灭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前方,那被锚定的“维度浮标”散发出的秩序辉光,终于如同灯塔般出现在混沌的尽头!
“看到出口了!坚持住!”晁夜嘶哑地鼓舞着队伍。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出口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空间乱流,如同隐形的巨兽,勐地撞上了秩序力场!
卡察!
力场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队伍边缘的几名队员瞬间被乱流卷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消失在无尽的混沌之中!
“不!”艾拉留在微光集这边,通过分载体传来的最后影像看到了这一幕,发出痛彻心扉的惊呼。
晁夜目眦欲裂,但他不能停下!他勐地催动最后的力量,左眼秩序之华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炽烈光芒,强行稳住即将崩溃的力场,裹挟着剩余的队员,如同离弦之箭,勐地冲向了那散发着秩序辉光的出口!
嗡——!
强烈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感知。
当晁夜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和剩余的九十余名队员,正瘫倒在一片陌生的大地上。
天空是诡异的澹紫色,漂浮着如同破碎玻璃般的云彩。远处是扭曲的、如同印象派画作般的山峦剪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和臭氧混合的陌生气味。重力比微光集稍轻,让人有些失衡。
他们成功了……至少,大部分人了。
但代价是惨重的。穿越过程中,有近十名同伴永远迷失在了维度夹缝之中。
晁夜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荒芜的、布满灰色沙砾和奇异结晶的平原,远处似乎有植物的影子,但形态古怪。陈星的分载体正在快速扫描环境,确认基础生存参数。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没有熟悉的太阳,只有多个散发着不同颜色、光芒冷冽的光源。更远处,依稀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星体般的阴影,其中一些,似乎带着一丝……不祥的暗红色。
这里,并非绝对的安全区。只是深红力量尚未完全覆盖的,一片荒芜的……前沿阵地。
微光集的火种,已然播撒到了这片无垠而危险的彼岸。而他们的生存之战,才刚刚开始。
晁夜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力量和那依旧蠢蠢欲动的归墟烙印,望着身后惊魂未定却又带着求生渴望的队员们,缓缓握紧了拳头。
无论前路如何,他们已无退路。
活下去。
然后,找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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