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转过山道石壁,脚步几不可察地缓了半分。树影下立着一人,身形静默,仿佛早已与夜色融为一体。那人身着月白长袍,袖口银线云纹若隐若现,立在明暗交界之处,温润似玉,却隐隐透着一股藏于鞘中的锋锐。
“叶师弟。”华云飞开口,声如山中晨雾,清淡飘忽,“这么晚了,是从拙峰回来?”
叶凡驻足,依礼拱手,动作平稳:“华师兄。方才去山上静坐片刻,正要回去。”
“拙峰?”华云飞唇角微扬,目光似无意般掠过叶凡肩臂,“那地方荒了多年,连草木都生得疏懒,师弟倒是耐得住寂寞。”
“心不静时,荒僻处反而听得清风声。”叶凡眼帘微垂,语气平淡。
华云飞略一颔首,像是认同,又似在等待。片刻静默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瓶身泛着淡青光晕,触手生温。
“近来听闻你修行不顺,资源殿那边……也有些闲言。”他将玉瓶递来,“这是一枚凝元丹,虽非珍品,却可固本培元,稳一稳经脉气机。圣体虽强,若根基浮动,反噬起来怕是更烈,莫要大意。”
叶凡抬眼看向玉瓶,并未立即接过。
“师兄费心了。”他语速放缓,似有迟疑,“只是门规有定,外脉弟子不得私授高阶灵物,师兄此举,不怕落人口实?”
“一枚凝元丹,谈不上高阶。”华云飞笑意温和,“同门之间,本就该相互扶持。你我都曾在外门磨砺,更应知晓其中不易。若连这点情分都容不下,这仙门,未免太过清冷。”
叶凡低头,目光落在瓶口。那淡黄符纸封得严密,其上细密符纹看不出端倪。他伸手接过,指尖触及瓶身,只觉一片冰凉。
“多谢师兄。”他将玉瓶纳入袖中,动作不见丝毫滞涩,“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不必言谢。”华云飞负手而立,目光忽地落向叶凡左臂。夜风拂过,裹臂的布条散开一角,其下皮肤隐约有一线金纹流转,倏忽即逝。
他眼神微凝。
叶凡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收回袖中,垂落的布料掩去所有痕迹。
“听说师弟前番在秘境中得了些机缘。”华云飞语气依旧温和,“可有所得?”
“不过是些残篇断简,不成体系。”叶凡摇头,“勉强参悟,却难入其门。四极秘境坚如神铁,非但冲之不破,反倒损了经络。”
“哦?”华云飞眉梢微挑,“那倒是可惜了。不过圣体修行本就不同常理,未必是经文之过,或许是路数不对。”
“师兄的意思是?”
“譬如流水。”华云飞抬手遥指远处山涧,“遇石则绕,不争不抢,终归入海。你若一味强冲,经脉如堤,崩则难复。不如因势利导,另寻他途。”
叶凡心头微震。
此言与拙峰那老人口中所说,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华云飞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无半分关切,倒更像在试探他是否真的受阻。
“师兄说得是。”叶凡低头,声音沉了几分,“只是……走得远了,回头也难。”
“不难。”华云飞微笑,“若有需处,可来寻我。我在玉峰有处静室,收有几卷古经残篇,或能对你有所助益。”
“师兄厚意,心领了。”叶凡拱手,“眼下还是先稳住根基为上,不敢贸然行事。”
“谨慎些也好。”华云飞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似在辨别真伪,“那便不打扰了。修行路艰,珍重。”
他转身离去,衣袂拂过草尖,未染微尘。
叶凡立于原处,未动。
直至那身影彻底没入林间小径,他才缓缓抬手,自袖中取出那玉瓶。瓶身依旧冰凉,封口的符纸边缘微微卷曲,似被人反复摩挲。
他拇指轻推,封口松动一线,丹药气息逸出——清淡近乎无味,不带半分药香,亦无灵韵流转。
寻常丹药必有灵气氤氲,此物却沉黯如石,死寂无波。
他合上瓶盖,眼底渐寒。
华云飞来得太巧。巧在他方离拙峰,巧在他修为停滞、流言缠身,巧在那一句“同门相济”,便送上丹药,许以古经。
越是温言软语,越似绵里藏针。
他记得秘境中那三招交手,华云飞未尽全力,却步步机先。那时他便知,此人表面如皎月,内里却深不可测,绝非善与之辈。
此刻主动示好,恐非助他,而是想看他如何挣扎,再顺势落子,将他缚入棋局。
他握紧玉瓶,指节微微发白。
左臂青铜碎片忽地一热,不似先前灼痛,反是一种细微震颤,恍如感应。
他低头看向布条遮掩的手臂,金纹未现,但那热意持续不去,恍如示警。
他未再多看,将玉瓶纳入怀中,转身走向住处。
山路渐窄,两侧草木疏落,碎石铺地。他步伐不疾不徐,却极沉稳,每一步皆踏得坚实。袖中玉瓶贴着胸口,凉意渗肤,与轮海温流泾渭分明。
将至走出山道时,身后忽传来一声轻响。
非脚步声,亦非风动。
似玉器轻碰,极细微的一声“叮”。
他猛地顿步。
回首望去,林间空寂无人。
可方才他所立之处,地上多了一枚碎玉——指甲大小,青灰质地,边缘缠绕一丝暗红纹路,似从某种符器上崩落。
他未俯身去拾。
只盯着那碎片看了两息,缓缓抬手按向胸前玉瓶。
瓶身完好,无裂无痕。
但他知晓,那声轻响,源自瓶内。
丹药之中,被人动了手脚。非毒非禁,而是某种追踪之物。方才那一声,是符纹断裂之音,显是有人在远处试图催动,却被他体内轮海气机干扰,反遭震损。
华云飞所赠非药,乃眼线。
他收回手,继续前行,步伐未乱。
但袖中手指已悄然掐定一道隐诀——皆字秘第三式,专封外灵侵扰。他不敢立时破封,恐惊动幕后之人,只得以秘法暂且压制,待归住处再行细查。
天色沉黯,山道尽头亮起数点灯火。
他的住处在内门偏院,远离主峰,平素少有人迹。推开院门时,门轴发出枯涩的吱呀声,似多年未修。
他迈过门槛,反手合门,动作轻缓而谨慎。
屋内陈设简陋:一床一桌一椅,墙角堆着几卷旧经。桌上尚放着昨夜未收的茶盏,残茶干涸,留下一圈深褐渍痕。
他行至桌前,将玉瓶置于中央。
灯下,瓶身泛着冷光。
他凝视良久,未动。
而后缓缓伸手,指尖将触瓶盖之际,门外忽传来一声猫叫。
短促,沙哑,似自墙头落下。
他手腕一偏,未开玉瓶,旋即起身吹熄油灯。
屋内霎时陷入黑暗。
窗外,一道黑影轻悄跃下,落地无声。
他静立原地,听那脚步声绕至屋后,停于窗下。
片刻,一个沙哑嗓音响起:“小子,你被人盯上了。”
叶凡未应。
黑影蹲踞窗下,续道:“那丹药,吃不得。里头掺了‘引灵尘’,服下三日,灵脉轨迹尽显,千里之外皆可窥你行踪。华云飞……没安好心。”
叶凡依旧沉默。
窗外黑影低哼:“装什么蒜?你心里早疑了,不是吗?”
叶凡终于开口,声冷如铁:“你怎知是引灵尘?”
“哼,老子隔空都嗅得出来。”黑影甩尾,“三十年前就见人使过,专坑愣头青。你若真吞了,不出两日,必被堵在山坳里,扒光了搜身。”
叶凡缓缓坐下,手指搭上玉瓶。
“你来,就为说这个?”
“少往脸上贴金。”黑影冷笑,“老子只是不想你死得太早。你没了,谁给老子弄吃的?谁陪老子查那破铜片的来历?”
叶凡不再问。
他低头,指尖轻划瓶口封纸。
符纸之下,一道极细血线若隐若现。
他眼神一沉。
正欲撕开封纸,窗外黑影陡然压低嗓音:“慢着——别用手碰。那符纹带了噬神劲,沾之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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