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河透过透明的棱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
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映射出他瞳孔深处那一丝莫名的跳动。
下午,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瞬间,心头一阵毫无来由的莫名心悸。那感觉来得迅猛而尖锐,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心脏最柔软的部位,带来一阵短暂的、几乎无法呼吸的绞痛。
他下意识地再次按住胸口,眉头紧锁。
是太累了吗?
连日来的精神高度紧绷,算计、伪装、应对层出不穷的变故,即便是他也感到了沉重的疲惫。
是身体透支的报警,还是……潜意识的某种预警?
到了他这个层次,有时候直觉比逻辑更值得警惕。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低语,告诉他,这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与生命本源相连的恐慌与失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书桌前,准备再次梳理“光辉”项目的关键证据链,用繁重的工作挤占那不该存在的软弱情绪。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又关上。
赵山河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这个时间,能不经通报直接进入他房间的,只有查梁一。
而查梁一关上门,金属合拢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的立马开口。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赵山河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之前在路上反复演练的所有说辞,在此刻都变得无比艰难。
“梁一兄,西南那边有……”赵山河一边递出文件,一边开口。当他的眼睛终于落在查梁一的脸时,心头猛地一沉。
眼前的查梁一,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玩世不恭的纨绔面具,也没有了精于算计的冷静。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灰败的苍白,他的沉默,以及那不同寻常的、沉重到几乎实质化的呼吸声,终于让赵山河察觉到了异样。
赵山河从未在查梁一身上见过。身体转来的不安感,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梁一兄?”赵山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出什么事了?”
查梁一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避开赵山河的目光,视线落在沙发上,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能支撑住他即将崩溃的某种东西。
查梁一就站那里,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山河的心猛地一沉,毫无来由的心悸再次汹涌袭来,而且更加猛烈。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绷紧,声音低沉了下去:“出了什么事?”
查梁一深吸了一口气,他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赵山河二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沉重地、直直地看向赵山河的眼睛。
“山河……”他开口,声音如果在砂纸上磨过,“我……我刚从南城回来。”
“南城?”赵山河的眉头骤然锁紧,心脏漏跳了一拍。
南城有爷爷和父亲,王顶光这小子也成长起来了,就算琉璃不在,也不至于让查梁一亲自匆忙往返,除非出了惊天大事。
赵山河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死死锁住查梁一,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查梁一!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琉璃?还是赵氏集团?”
查梁一艰难地摇了摇头,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避开了赵山河的目光,却又强迫自己再次迎上去,他知道,这一刻,他必须面对。
“不是……”查梁一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是……是你父亲……和母亲……”
“南城……传来消息……你父亲……和母亲……今天下午……在回老宅的路上……遭遇车祸……他们……没能救回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赵山河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身体晃了一下,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总是蕴藏着冷静与算计的眼眸,此刻死死地盯着查梁一,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到了极致,然后又猛地放大,里面是一片空茫的、不敢置信的虚无,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书桌边缘,才勉强站稳。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种极致的、脆弱的困惑,“谁……车祸?”
他似乎没能立刻理解这两个称呼所指代的意义,或者说,他的大脑拒绝去理解。
“……我父母?”赵山河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茫然的、仿佛来自很远地方的空洞,“他们……怎么了?”
查梁一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了那最残忍的、如同最终判决般的词语:
“他们……今天下午……在回老宅的路上……遭遇车祸……当场……身亡。”
“轰——!”
赵山河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整个世界的声音、色彩、感知在瞬间被彻底剥夺、湮灭!
他听不到查梁一后面补充的“现场迹象显示是他杀”,听不到“福伯同时遇刺重伤”,也听不到查梁一哽咽着说出的“赵爷爷让你稳住”……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彻底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无神,只是死死地、没有焦点地“看”着查梁一。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没有。
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没有崩溃的哭喊,没有愤怒的咆哮。
只有一种绝对的、死寂的、仿佛连灵魂都被瞬间抽离的静止。
这种静止,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查梁一感到恐惧。他宁愿赵山河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刻能哭出来,喊出来,甚至任何的反应,也好过现在这样,像一个被瞬间剥夺了所有生机的空壳。
“山河……山河!”查梁一上前一步,抓住赵山河冰冷而僵硬的手臂,用力摇晃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你说话!你难受就哭出来!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赵山河那空洞的瞳孔周围,一点点猩红的血丝,如同地狱的余烬,开始悄然蔓延。
然后,赵山河的身体开始极其轻微地颤抖起来。起初很细微,如同风中残叶,但很快,那颤抖变得越来越剧烈,仿佛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相互撞击,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眸,迅速被一种滔天的、足以焚毁世界的血色恨意所填满!
前世父母惨死车中的画面,与今世查梁一口中的“车祸”、“当场身亡”重叠在一起,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原来……无论重生与否,有些悲剧,终究无法避免吗?
不!
不是无法避免!是那些畜生!是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杂碎!他们又一次!又一次用同样卑劣的手段,夺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港湾!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味道。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嘶哑、破碎,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带着一种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般的怨毒:
“……谁……干……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碎裂的骨头摩擦而出。
查梁一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实质化的血色与疯狂,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低吼道:“我在南城的人,通过对现场迹象的调查和最近一些商场上的摩擦,最终猜测可能是王家!但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山河!你冷静点!赵爷爷让我告诉你,赵家的人,流血不流泪!仇,要报!但不是现在!让你稳住!你在燕京做的,是大事!”
“稳住?”赵山河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查梁一,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弧度,“你让我……怎么稳住?!”
他一把推开查梁一,力量大得惊人,查梁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赵山河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在房间里踉跄地踱步,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巨大的悲痛和仇恨如同海啸般在他体内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
他想起父亲拍着他肩膀的鼓励,想起母亲温柔叮咛的笑容,想起他们对他的担忧……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如此温暖,此刻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脏。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最终无法控制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束缚,在密闭的空间里轰然炸响,震得墙壁仿佛都在颤抖。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皮肤破裂,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房间的墙面。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墙面,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如同幼兽哀鸣般的、破碎的呜咽。
查梁一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背影,眼眶湿润。他没有再上前劝阻,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有些痛苦,必须亲自承受,亲自穿越。
他只需要在这里,确保他不会在彻底的疯狂中毁灭自己,就够了。
时间,在无尽的悲痛与无声的陪伴中,缓慢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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