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青冥山深处，晨雾还未散尽，林叶间的露珠坠落在地，惊起几声虫鸣。
沈砚之握着染血的长弓，额角沁出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脚下潮湿的泥土里。
他已在这山中潜伏了整整三日，视线死死锁定着前方巨石上那团雪白的身影。
那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狐狸，连尾尖的绒毛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唯独一双眼睛是剔透的殷红，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方才沈砚之射出的羽箭擦着它的后腿掠过，带起几缕狐毛，却没能将其擒获 —— 这小家伙的灵动远超寻常野兽，前两日设下的陷阱被它轻易识破，布下的罗网也被啃咬出破洞，若非今日算准它饮水的时机，恐怕又要无功而返。
“小东西，看你往哪跑。” 沈砚之低喝一声，身形如猎豹般扑出。
白狐受惊跃起，红眸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慌乱，转身便往密林深处窜去。它的速度极快，却终究敌不过沈砚之常年征战的腿脚，几番追逐缠斗，沈砚之借着地形优势，终于用一张特质的柔丝网将其罩住。
网中的白狐并未剧烈挣扎，只是用那双红眼睛定定地望着他，湿漉漉的鼻尖微微颤抖，竟让人生出几分不忍。
沈砚之愣了愣，随即压下杂念 —— 这等世间罕见的灵物，正是他叩开荣华之门的钥匙。他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网眼，确保没有伤着狐狸，又从行囊里取出沾了清水的棉巾，轻轻擦拭掉它腿边的血迹。
三日后，京城靖王府门前。
沈砚之身着银甲，腰悬佩剑，将装着白狐的紫檀木笼高高奉上。
守门的侍卫见他气度不凡，又瞧着笼中白狐绝非凡品，连忙入内通传。
不多时，府内传来脚步声，一身月白锦袍的靖王萧彻缓步走出。
他年方二十二，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腰间悬挂的墨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既有皇室宗亲的矜贵，又不失少年人的英气。“沈将军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萧彻的声音温润，目光却已被木笼中的白狐吸引。
“末将沈砚之，于青冥山得此灵狐，知王爷素来喜爱珍奇异兽，特来献上，望王爷笑纳。” 沈砚之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谄媚。
他虽是边疆小将，却也知晓这位靖王在朝中的分量 —— 萧彻深得皇上信任，若能得其青睐，自己晋升之路必然顺遂。
萧彻俯身细看，指尖隔着木笼轻轻划过，白狐却猛地往后缩了缩，红眸中满是戒备。
“果然是稀世之物。” 他眼中闪过赞叹，“浑身无杂色，眼如丹砂，传闻青冥山有神狐，想来便是它了。” 当即吩咐侍从：“将这狐狸好生带去‘百珍苑’，单独安置，每日用牛乳和新鲜肉脯喂养，不可怠慢。”
侍从领命而去，萧彻抬手扶起沈砚之，笑意温和：“沈将军有心了。此番献宝，本王记在心上，改日定会上疏为你请功。”
沈砚之心中大喜，连忙谢恩。
闲谈间，他顺势提及百珍苑，萧彻便邀他一同前往观赏。
穿过几重庭院，眼前豁然开朗 —— 这百珍苑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池水清澈见底，正是豢养奇珍异兽的绝佳之地。
“西边那几间兽舍，养着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毛发如鎏金；南边的暖阁里是暹罗送来的白象，能通人性，会跪拜行礼；东边的鸟笼中，有一对五彩鹦鹉，能模仿人言，连宫中的吉祥话都学得惟妙惟肖。” 萧彻一一介绍，言语间难掩自得，“还有吐蕃献的金丝猴，高丽送的玉面狸，皆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宝贝。”
沈砚之沿途看去，果然名不虚传，连连赞叹。
行至苑中最僻静的一处院落，只见方才那只白狐正蜷缩在铺着锦缎的木榻上，一双红眸透过窗棂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萧彻驻足良久，对管事吩咐道：“这狐狸灵性十足，派两个细心的丫鬟专门照料，切记不可用铁链束缚，待它熟悉了环境再说。”
离开百珍苑时，沈砚之望着王府朱红的大门，心中满是憧憬。
他知道，这只白狐，便是他通往官场高处的敲门砖。
而他不曾知晓，那扇紧闭的院落里，白狐正用爪子轻轻扒拉着木榻边缘，红眸中映出的，是与这年纪不符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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