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一口气遁出数百里，直到落魂山那冲天的黑气在视野中缩成天边一抹不祥的墨痕，才敢放缓速度。他落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中，布下层层禁制，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大口咳出几口淤血。
并非受伤，而是强行吞噬司徒杰本源，又接连催动混沌煞力与业火远遁，加上那归墟心跳对神魂的冲击，体内气息已然紊乱。更麻烦的是，吞噬司徒杰带来的业力，远比之前杀戮那些冥煞殿弟子要浓厚得多，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混沌漩涡边缘，蠢蠢欲动。
他立刻盘膝，运转《九幽噬天经》稳固修为，炼化驳杂的本源，同时引导那丝功德金光与业力对抗。
数个时辰后，林凡才缓缓睁开眼，气息平复，眸中精光更盛。筑基后期的境界彻底稳固，混沌漩涡愈发深邃。但他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落魂山的经历，如同警钟在他心中长鸣。归墟……那究竟是什么？仅仅一个投影节点的心跳，就险些让整个洞府的修士全军覆没。顾玄溟与这等存在勾结，所图必然惊天！
“前辈，归墟之力，究竟为何物？它与噬源珠，又有何关联？”林凡沉声问道，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然而，识海中一片寂静。墨渊的残魂，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应。
“前辈？”林凡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又过了片刻，墨渊虚弱而滞涩的声音才断断续续响起：“归墟……万物……终结……噬源珠……是钥匙……也是……封印……”
他的声音极其不稳定，仿佛风中残烛，时明时暗。
“我……我的记忆……受到那……归墟之力的刺激……有些碎片……在苏醒……但……很混乱……很……危险……”
林凡能清晰地感受到，识海中那枚代表墨渊残魂的玉玺虚影，正在微微震颤，上面的裂痕似乎有扩大的趋势！一股混乱、古老、夹杂着无尽战火与毁灭画面的信息流，不受控制地冲击着林凡的识海！
“呃！”林凡抱住头颅，脸色瞬间苍白。那些碎片化的记忆充满了暴戾与绝望，有星辰陨落，有大陆沉陷，有神魔在黑暗中哀嚎……正是这些记忆碎片中蕴含的意境，引动了墨渊残魂本就不稳的状态！
“守住心神！剥离……剥离那些杂念！”墨渊的声音带着焦急和痛苦。
林凡咬牙，全力运转功法，混沌气流护住识海核心，如同磐石，强行将那些外来的混乱意念排斥、磨灭。业火红莲也在识海中绽放，灼烧着那些充满负面情绪的记忆残渣。
良久，那冲击才缓缓平息。墨渊的残魂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消耗巨大。
“抱歉……孩子……”墨渊的声音更加虚弱，“上古之战……牵扯太大……归墟是众生之敌……噬源珠是希望，也是毁灭的开端……玄骨他……调查的正是归墟渗透此界的通道……”
断断续续的信息，拼凑出可怕的真相。
林凡沉默着，消化着这骇人的信息。师尊玄骨，竟是在调查如此恐怖的事物时遇害的。顾玄溟背后，站着的是归墟？
“前辈，您需要什么才能稳定残魂，恢复更多记忆？”林凡问道。墨渊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和信息来源，绝不能有失。
“本源……精纯的魂力本源……或者……蕴含道韵的天地灵物……”墨渊喘息着回答，“之前那道源果……若能再得一颗……或可助我稳固一时……”
林凡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苦笑。金纹道源果可遇不可求。精纯魂力本源？难道要去大量猎杀修士？那业力反噬，他未必承受得住。
“总会有办法的。”林凡压下心中的烦躁，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站起身，撤去禁制，望向远方。落魂山的变故，想必已经震动四方。他需要了解更多外界的消息，也需要寻找修复墨渊残魂和提升实力的资源。
“先去最近的修士聚集地看看。”
数日后，林凡来到了一座名为“黑岩城”的修真城池。此城位于几大势力交界的缓冲地带，龙蛇混杂，消息灵通。
缴纳了几块灵石入城后，林凡找了一间人流复杂的酒楼，在角落坐下，点了一壶灵茶，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悄然蔓延，捕捉着大厅内的议论声。
果然，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落魂山的剧变。
“听说了吗？落魂山塌了！据说下面封印着一个上古魔头，现在跑出来了！”
“何止是魔头！我二舅的三姑的道侣当时就在附近，看到冲天魔气里好像有眼睛！看一眼就差点疯了！”
“血刀门和冥煞殿这次损失惨重，进去的弟子没几个活着出来！”
“司徒家的天才司徒杰也折在里面了！司徒家老祖暴怒，发誓要找出凶手！”
“凶手？那种情况下，谁知道是被魔物杀了还是被人坑了……”
“不过，有人看到最后时刻，一个黑袍人率先冲了出来，气息深不可测，恐怕是金丹高手！”
“还有人说，有个灰衣小子跑得飞快，好像也得了一桩大机缘……”
林凡默默听着，心中波澜不惊。司徒家的反应在意料之中，黑袍人的存在也被提及，这让他对那神秘人多了一份忌惮。至于他自己，当时场面混乱，注意到他的人应该不多，暂时还算安全。
就在这时，邻桌几个散修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唉，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落魂山刚出事，听说北边‘流云涧’附近又出现了怪事。”
“什么怪事？”
“好几个凡人村落一夜之间消失了！不是被屠杀，是连人带房子，整个村子都凭空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些扭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的黑色痕迹！”
“又是魔修作祟？”
“不像。有修士去查探过，说那残留的气息……极其古老、死寂，让人很不舒服，灵力靠近都会被侵蚀。”
“难道是……新的古魔现世？”
林凡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
村落凭空消失？黑色腐蚀痕迹？古老死寂的气息？
这描述……与落魂山地下弥漫出的归墟气息，何其相似！
难道，归墟的渗透，不止落魂山一处？
他放下茶杯，走到那几名散修桌前，抛过去一小袋灵石。
“几位道友，方才听闻流云涧的怪事，在下颇感兴趣，不知能否详细说说？”
那几名散修见林凡气息不俗（筑基后期在此地已算高手），又出手大方，立刻热情地将他所知和盘托出。
流云涧位于黑岩城以北数千里，原本是一处风景不错的散修聚集地。但近一个月来，其周边区域接连发生了三起“村落消失”事件，闹得人心惶惶。有胆大的修士组队前去探查，却一无所获，只在那诡异的黑色痕迹附近，感受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目前还没有明确证据指向任何已知的势力或魔修。
林凡谢过几人，回到座位，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流云涧，必须去一趟！
若真是归墟之力作祟，他身负噬源珠，或许能有所感应，甚至……阻止？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他一个筑基修士，凭什么去对抗连上古大能都忌惮的归墟？
但冥冥中，他感觉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无论是查明真相，还是寻找修复墨渊残魂的契机。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酒楼门口一阵骚动。
几名穿着司徒家服饰的修士，在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带领下，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那管事目光锐利，扫视全场，手中拿着一面古镜，镜面上光华流转。
“司徒家清查凶手！所有从落魂山方向来的修士，接受检查！”管事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酒楼内顿时一片寂静，不少人面露不忿，却敢怒不敢言。司徒家在此地势力庞大，无人愿意轻易得罪。
那管事手持古镜，开始逐一照射在场的修士。那镜子似乎能照出修士身上近期沾染的灵气痕迹和煞气。
林凡心中凛然。司徒杰是他所杀，还吞噬了其本源，难保不会留下什么特殊痕迹被这镜子照出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体内混沌煞力却悄然运转，模拟出普通散修的气息，同时将那丝业力深深隐藏。识海中，墨渊残魂也配合地散发出微弱的波动，干扰可能的探测。
很快，司徒家管事走到了林凡这一桌。
古镜光华照射在林凡身上。
镜面一阵模糊，显示出驳杂的灰色气息（模拟的散修灵力），以及一丝淡淡的、属于落魂山区域的阴煞之气，并无任何司徒家功法或者特殊诅咒的痕迹。
管事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林凡的气息有些过于“干净”和“普通”，与筑基后期的修为不太相符，但镜子确实没照出问题。
他盯着林凡看了几眼，冷冷问道：“姓名？来历？何时从落魂山方向来的？”
林凡拱手，不卑不亢：“散修木凡，一直在外历练，前几日才途经落魂山外围，见异象频发，不敢久留，便来了黑岩城。”
他用了化名，语气平淡。
管事又盘问了几句，见林凡对答如流，看不出破绽，这才冷哼一声，移向下一个目标。
林凡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混沌煞力的模拟和隐匿之能，果然神妙。
他不再停留，留下茶钱，起身离开了酒楼。
走出酒楼，他回头望了一眼司徒家修士的背影，眼中寒芒一闪。
“司徒家……排查得如此之急，看来司徒杰的死，让他们很肉痛啊。”
不过，眼下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形融入街道的人流，朝着城北而去。
流云涧，归墟之痕……他倒要去看看，那毁灭的源头，究竟是何等模样。而他的噬源珠，在这注定席卷纪元的黑暗浪潮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岩城的街角，而一场关乎世界存亡的暗流，已悄然将他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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