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宫,紫宸殿。
除夕夜的皇家守岁盛宴,极尽天家气象。
九九八十一盏蟠螭宫灯高悬,将雕龙绘凤的殿宇映照得金碧辉煌,亮如白昼。
殿内暖如阳春,巨大的鎏金炭盆中,银骨炭烧得无声无息,只散逸出融融暖意。
长条紫檀御案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象征长寿的仙桃形面点、寓意吉祥的龙凤呈祥金盘、以及来自四海八荒的珍馐美味,琳琅满目,香气馥郁。
正中御座之后,一盏由九百九十九支小烛组成的“长明灯”静静燃烧,烛光摇曳,象征着江山永固,帝祚绵长。
皇帝昭明帝高踞御座,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此刻在节庆气氛和烛火映照下,也难得地显出一丝舒缓。
御座下首左右两侧,是几位年长的亲王、郡王。
再往下,便是当朝真正的权力核心——宰相柳严(柳相)、三省(中书、门下、尚书)长官、六部尚书及少数几位得宠的近臣勋贵。
众人依品秩端坐,觥筹交错,气氛看似融洽祥和。
殿角,宫廷乐师奏着舒缓雍容的雅乐,舞姬水袖轻扬,身姿曼妙。
酒过数巡,殿内气氛愈加热络。
群臣按例开始“夜宴”赋诗环节,或歌功颂德,或吟咏太平,辞藻华美,却难掩空洞。
昭明帝端着一只精巧的琉璃盏,盏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流转着诱人的光泽。
他浅啜一口,那熟悉的、霸道而醇厚的烈火穿喉感瞬间驱散了殿内暖融带来的些许昏沉,精神为之一振。
皇帝放下琉璃盏,目光扫过下方正在吟诵一首赞颂瑞雪的翰林学士,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吟诵声:
“说起这酒,倒是让朕想起一人。”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闲适,“清河县那个代县令,叫周平安的。他进献的这‘燎原’,甚合朕意。”
“前几日苏晚回京述职,言及此子,倒也有趣。一个地主家的痴儿,神愈开智,剿匪安民,代掌县务,竟也做得有声有色。”
“裁杂捐,定新税,兴工坊,听说年前还搞了个什么……商道拍卖?弄得风生水起,连朕赐的‘燎原’二字都成了金字招牌。呵呵,倒是个异数。”
皇帝的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和欣赏,仿佛只是闲谈一件新奇趣事。
然而,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听在下方端坐的宰相柳严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柳严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杯中佳酿险些泼洒!
那张保养得宜、向来沉稳如渊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快、却极深的惊骇与阴沉!
周平安!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柳严的心脏!
他怎能忘记?数月前,清河县令李崇山暴毙,其携带的、足以牵连柳家乃至朝堂巨鳄的账册下落不明!
他秘密派出的三房嫡子柳明辉,明为经商,实为追查账册下落!
可这柳明辉去了清河都干了些什么?!
不仅账册毫无音讯,反而被那周平安的“燎原”酒迷了眼!
竟以柳家之名,悍然拍下了京畿道代理权,还公然在青云楼放话“护周平安周全”!
这简直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柳严起初只当是柳明辉年轻气盛,贪图暴利,虽恼怒却也未太过在意,一个偏远小县的县令,纵然有些手段,又能翻起多大浪?柳家指缝里漏点好处,稳住便是。
可万万没想到!短短数月,这周平安竟已简在帝心!
皇帝亲口提及,语气中不乏欣赏!
更可怕的是,皇帝提到了苏晚!
监察司指挥使沈炼最得力的臂膀!
她回京述职,必会详报清河之事!那本致命的账册,万一……万一被监察司发现蛛丝马迹,或是周平安那小子已经知晓其中内容……甚至……已经秘密呈送御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柳严的脚底直冲头顶!
他仿佛看到那本沾染着李崇山血迹的账册,正化作一把悬在柳家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
而那个叫周平安的年轻人,就是握着剑柄的人!
柳明辉这个蠢货!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仅没找到账册,反而把最大的隐患推到了皇帝眼前!
杀机!前所未有的凌厉杀机在柳严心底疯狂翻涌!
必须除掉周平安!必须立刻!不惜一切代价!在他将账册之事捅破天之前!
然而,这里是除夕宫宴!
皇帝兴致正浓,满殿华彩,丝竹悠扬。身为百官之首的宰相,他此刻若流露出丝毫异样,或贸然进言处置一个刚被皇帝夸奖的“能吏”,不仅扫了皇帝兴致,更会显得突兀可疑,徒惹猜忌!
柳严不愧是浸淫朝堂数十载的老狐狸。
心念电转间,翻腾的杀意已被强行压下,脸上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沉稳雍容,甚至还顺着皇帝的话,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长辈对后辈期许般的微笑:
“陛下圣明烛照。此子能得陛下金口一赞,实乃莫大造化。若真如苏大人所言,能安一方黎庶,倒也是地方之福。”
他语气平和,仿佛真的只是在附和皇帝。
唯有那低垂的眼帘下,深潭般的眸子里,寒光如刀锋般一闪而逝!
趁着皇帝与身旁一位老亲王交谈的间隙,柳严极其自然、极其隐晦地,将目光投向坐在斜下方不远处的吏部尚书——赵文博。
一个极其短暂、却饱含深意的眼神递了过去。
那眼神里,没有言语,只有冰冷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急迫!
赵文博,柳相门下得力干将,执掌天下官员升迁考铨之权。
他正举杯与邻座应酬,感受到柳相的目光,心头猛地一跳!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谈笑风生,握着酒杯的手指却骤然收紧。
柳相这眼神……在宫宴之上?定有十万火急之事!且必与那刚刚被皇帝提及的周平安有关!
宫宴持续至深夜,长明灯烛火摇曳,群臣酒酣耳热,颂圣之声不绝于耳。
终于,随着内侍总管赵德全一声悠长的“礼成——”,守岁夜宴落下帷幕。
皇帝在宫人簇拥下起驾回宫,宗室勋贵、文武百官按品秩鱼贯退出紫宸殿。
殿外,寒风凛冽,吹散了殿内的暖香与酒气。积雪在宫灯光晕下反射着清冷的光。
官员们互相拱手作别,说着吉祥话,三三两两走向宫门。
吏部尚书赵文博步履从容,脸上带着应酬后的疲惫笑意。
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人群,看到柳相正由两名小太监提着灯笼引路,走向停在丹陛壁下的暖轿。
赵文博立刻加快几步,在柳相即将登轿时,恰到好处地赶了上去。
“相爷留步!”赵文博声音洪亮,带着十足的恭敬和节庆的喜悦,拱手笑道,“下官方才在席间,见相爷气色甚佳,心中甚慰。值此新岁,特来再给相爷拜个年!祝相爷福寿安康,松柏长青!”
这番吉祥话在散朝时说出,再正常不过。
周围路过的官员纷纷向柳相行礼,并未过多留意。
柳相脚步微顿,转过身来,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容,仿佛只是寻常寒暄:“文博有心了。同喜同喜。”
他伸出手,似乎要与赵文博行一个亲切的执手礼。
就在两人双手相握的瞬间!
柳相身体微微前倾,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掩,嘴唇几乎贴到赵文博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的低语,急速说道:
“清河县令周平安,此子……恐留不得!速办!要干净!‘春风化雪’,莫留痕迹!明辉那边,废物一个!不必指望!”
语速极快,信息量却大得惊人!杀机毕露!
话音落,柳相已若无其事地松开手,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和煦了几分,拍了拍赵文博的肩膀,仿佛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勉励:“文博啊,吏部担子重,新的一年,更要为陛下、为朝廷,仔细甄选贤才啊!”
“下官谨记相爷教诲!定当鞠躬尽瘁!”
赵文博心头剧震,面上却感激涕零,深深一揖,声音洪亮。
柳相含笑点头,转身登入暖轿。
轿帘落下,遮住了他那双瞬间变得幽深如渊、寒光凛冽的眼眸。
赵文博直起身,脸上恭敬的笑容在宫灯阴影下显得有些僵硬。
他望着柳相暖轿在太监簇拥下迅速消失在宫道尽头,又回头望了一眼灯火渐熄、却依旧巍峨的紫宸殿,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脊椎升起。
‘春风化雪……莫留痕迹……’ 柳相这八个字,如同淬毒的冰凌,扎进他心底。
杀一个刚被皇帝夸奖过的七品县令?还要做得干净利落,如春风化雪般不留痕迹?这差事……烫手!太烫手了!
但柳相的命令,他无法违抗。
赵文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快步走向自己的官轿。
宫阙的阴影在他身后拉长,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口。
除夕的余温尚未散尽,一股针对清河的冰冷暗流,已在这帝国心脏最华美的宫殿外,悄然滋生,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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