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个圈套?”
朱亮祖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是蠢人,他只是太傲。
一瞬间,他脑中勾勒出一幅阴森的画面。
这不是什么地方官的敲诈,这是一场彻头彻尾、针对他永嘉侯的政治陷阱!
是朝中哪个对头,知道钱家跟自己的关系,故意设下此局!
他们让这个手持密令的“李先生”,跟钱绍发生冲突,然后借题发挥,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是徐达那个老阴货,还是李善长那个笑面虎?!”
朱亮祖眼中杀机毕露,周身煞气几乎化为实质。
孙承宗却绝望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
“侯爷,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真是朝中政敌设局,手段未免太粗糙了,破绽百出。而且,这位李先生的来历,太过神秘,如横空出世,不像是任何一方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自己的最终判断。
“侯爷,依学生看,此事只有一种可能。”
“这位李先生,是一位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圣上却极为倚重,甚至可以说是倚为国之栋梁的……隐秘人物!”
“他手中的力量,他背后的圣眷,恐怕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赵德芳不是想敲诈您,他是真的怕了!他是怕自己被牵连进这桩案子里,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
孙承宗对着朱亮祖,再次深深一揖,语气沉痛到了极点,嗓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侯爷,听学生一句劝!”
“这口气,我们必须咽下去!像吞下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烧穿喉咙也得咽下去!”
“不但要咽下去,您还得立刻备上厚礼,亲自去江宁县,向那位李先生赔罪!”
“您要将钱家满门,五花大绑,打包送上,任他处置!只有这样,才能将您从这件事里,彻底摘干净!”
“否则,一旦让圣上觉得,您对这位李先生心怀不满,甚至意图报复……”
孙承宗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后果,不言而喻。
谋害圣上倚重的机密大臣,与谋反何异?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朱亮祖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声在书房里呼哧作响,像是濒死野兽的喘息。
他明白,孙承宗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金玉良言。
从逻辑上讲,这是最稳妥,也是唯一正确的处理方式。
但是!
凭什么?!
向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商人低头?
还是一个让自己的亲戚吃了大亏,把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践踏的商人?
他朱亮祖,是大明开国元勋,是永嘉侯!
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用刀口舔血换来的赫赫功名!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就凭他一道不知真假的“军械司密令”?
就凭你孙承宗这几句危言耸听的猜测?
一股混杂着羞辱和暴戾的邪火,从朱亮祖的心底最深处,轰然燃起!
这股火,烧掉了他的理智,烧掉了他的忌惮,只剩下那深入骨髓,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蛮横!
“放屁!”
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在书房中轰然炸响!
这一声怒吼,震得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墙上悬挂的宝剑嗡嗡作响。
孙承宗脸色煞白,被这股气势冲得倒退一步,但他还是咬着牙,躬身不起,用嘶哑的嗓音喊道:
“侯爷!三思!三思啊!”
“我思你娘的思!”
朱亮祖彻底炸了。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指着孙承宗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让本侯去给一个泥腿子商人赔礼道歉?”
“你让本侯把自己的亲戚绑了,送过去给他当见面礼?”
“孙承宗啊孙承宗,我朱亮祖是给你脸了是吧?!”
“本侯是杀不动人了,还是提不动刀了?!”
他心中的那股邪火,已成燎原之势。
孙承宗的理智分析,非但没能让他冷静下来,反而像一瓢滚油,浇在了他那名为“骄傲”的烈焰之上。
什么军械司密令?
什么绝世高手?
什么圣上倚重?
在他看来,这都是狗屁!
都是虚的!
他朱亮管这辈子,只信自己手里的刀,只信自己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把你这酸儒吓成了这副德性?”
朱亮祖一把揪住孙承宗的衣领,几乎是将对方提离了地面,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我告诉你!在这大明天下!我朱亮祖说话,比他那劳什子密令好使!”
“我!朱亮祖!是大明的功臣!是皇上亲封的永嘉侯!”
“这江山,有我的一份!是我拿命换来的!”
“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东西,打了我的脸,你却让我跪下给他舔干净?!”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还是在教我做狗?!”
孙承宗被他吼得头晕眼花,肝胆欲裂,却依旧死死抓住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侯爷……这不是脸面问题……这是……生死存亡啊!圣心难测……您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和全家性命去赌这口气啊!”
“赌?”
朱亮祖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疯狂。
“我朱亮祖这辈子,就是一场豪赌!”
“当年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皇上造反的时候,我赌了!”
“鄱阳湖上跟陈友谅六十万大军死磕的时候,我赌了!”
“我赢了!赢来了这泼天的富贵!赢来了这永嘉侯的爵位!”
他松开孙承宗,一脚踹翻了旁边名贵的紫檀木椅子,木屑四溅。
“现在,你让我别赌了?”
“晚了!”
他死死地盯着南方,那是江宁县的方向,眼神中的疯狂和狠厉,足以让恶鬼都为之颤栗。
“本侯今天,还就真要赌一把!”
“我倒要看看,是他那一道所谓的‘密令’硬,还是我朱亮祖的侯爵令牌硬!”
“我更要看看,在皇上心里,是他一个来路不明的‘李先生’重要,还是我这个跟着他出生入死二十年的老兄弟重要!”
疯了。
孙承宗看着眼前的朱亮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神仙也拉不回这头已经彻底疯了的猛虎了。
他不再劝了。
因为他知道,再说一个字,自己可能就会被侯爷当场打死。
他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面如死灰,仿佛已经看到了侯府上空黑云压城,血光冲天的凄惨未来。
而朱亮祖,在发泄完之后,胸中的暴虐之气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凝聚,化为一道冰冷的杀意。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把那个叫李去疾的商人,揪出来。
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他永嘉侯的脸,谁都不能打!
“来人!”
朱亮祖对着门外一声暴喝。
“踏!踏!踏!”
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横肉,眼神凶悍的校尉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声如闷雷。
“末将在!”
此人是朱亮祖的亲卫队长,名叫朱武,是他从老家带来的子侄辈,也是他手下最心狠手辣的一条疯狗,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朱亮祖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狠狠地拍在桌上。
“砰!”
那令牌通体由玄铁打造,正面刻着龙飞凤舞的“永嘉”两字,背面则是一头咆哮的猛虎。
永嘉侯爵令!
见此令,如侯爷亲至!
“朱武。”
朱亮祖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
“你持我令牌,点上五十名最悍勇的亲卫,一人双马,即刻赶赴江宁县!”
朱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请侯爷吩咐!末将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第一!”
朱亮祖伸出一根手指。
“到了县衙,直接闯进去!把我的令牌,狠狠地拍在那个叫赵德芳的县令脸上!让他立刻、马上,把钱绍给本侯客客气气地请出大牢!但凡钱绍身上少了一根毛,你就拆了那县衙,打断那县令一条胳膊!”
“第二!”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找到那个叫李去疾的商人。告诉他,我朱亮祖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先让他当着全县百姓的面,跪在本侯的亲戚面前,磕头认错!”
“告诉他,也告诉所有人!他那所谓的‘军械司密令’,在本侯的爵令面前,就是一张废纸!我朱亮祖的人,别说他动不得,就是看一眼,都是死罪!”
“然后,让他自己,从江宁县,爬到我这侯府门口来!”
“本侯要亲眼看着他,给本侯磕头认罪!”
朱武听得热血沸腾,大声应道:“是!末将遵命!”
他正要起身。
“等等!”
朱亮祖又叫住了他。
朱武立刻停住。
朱亮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他补充道:“如果那个姓赵的县令,或者那个姓李的商人,有半点不从……”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就告诉他们。”
“那本侯,不日就会亲至!”
“到时候,就不是磕头那么简单了。”
“我会亲自带人,把他二人,挫骨扬灰!”
这番话,已经不是威胁了。
这是赤裸裸的,来自一位手握兵权的开国侯爵的……战争宣言!
孙承宗瘫在地上,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而朱武,则是兴奋地浑身颤抖,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江宁县血流成河的景象。
“末将……领命!!”
他接过那块冰冷的侯爵令牌,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很快,永嘉侯府的侧门打开。
五十名彪形大汉,簇拥着高举侯爵令牌的朱武,冲出应天府,朝着江宁县的方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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