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幕里,那个叫孙洪的男人依旧蜷缩着。
他的身体瘦小,套在宽大的脏污外套里,显得更加单薄。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他始终低着头,长而油腻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名警员,徐毅,正坐在孙洪对面,进行着例行讯问。
“你很喜欢去那个公园?”
“嗯。”
孙洪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不清。
“为什么喜欢去?”
孙洪沉默了许久,身体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
“她……好看。”
“谁好看?”
“那个……跑步的……”
“秦红惠?”
“嗯。”
孙洪点了点头。
“所以你就一直跟着她?”
“我……我就看看。”
孙洪的声音里带上了恐慌。
“她骂我……我就走了……再也没去过……”
他的语序混乱,颠三倒四,但核心意思很明确。
他承认自己喜欢看秦红惠夜跑,甚至尾随过,但在被发现并遭到喝骂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他否认自己杀了人。
徐毅从审讯室出来后,喝了口水道。
“卢队,没事儿,别担心。”
“他杀没杀人他说了不算。”
“尚法医那边只要出了结果,dNA比对上了,那就是铁证。”
徐毅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到时候,就算他把天说出个窟窿来,也赖不掉。”
其他几名警员也纷纷点头附和,觉得徐毅说得有道理。
在铁一般的科学证据面前,任何狡辩都是徒劳的。
“他不是凶手。”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监控室里响起。
徐帆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监控屏幕。
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要穿透屏幕,看清那个蜷缩身影下的所有秘密。
徐毅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觉得徐帆这是在拆自己的台。
“徐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承认见过死者,他是目前唯一个承认在晚上见过死者的人,嫌疑不是一般大。”
“dNA结果都还没出来,你怎么就敢断定他不是凶手?”
徐帆没有理会徐毅的质问,他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监控屏幕。
屏幕上,恰好给了一个孙洪双手的特写。
那是一双因为长期流浪而布满污垢和冻疮的手。
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手掌和指节上满是干裂的口子。
“你们看他的手。”
“上面有很多旧的伤口,但没有新的伤口。”
“如果死者秦红惠真的激烈反抗,甚至抓伤了他,他的手上,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众人闻言,都凑近了屏幕。
确实,孙洪的手很脏,很粗糙。
但上面除了冻疮和干裂,并没有看到任何像是抓痕或者搏斗造成的新伤。
徐帆的目光又转向了孙洪的整体影像。
“还有他的体格。”
“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我看过,死者秦红惠虽然是女性。”
“但长期健身,身高一米七,身体素质很好。”
“而凶手,能将她掐死,并且在她脖颈上留下那么深的指痕。”
“说明凶手的指力,甚至臂力,都非常惊人。”
“你们再看看孙洪。”
徐帆的声音顿了顿。
“他长期营养不良,瘦得皮包骨头,走路都在发抖。”
“你们觉得,他有这个力气,能制服一个激烈反抗的成年女性。”
“并且用那么强大的指力将她活活掐死吗?”
监控室里,刚才还觉得即将破案的轻松氛围,荡然无存。
徐帆提出的这两点,他们之前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所有人都被“嫌疑人落网”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最关键的细节。
徐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看着屏幕里瘦弱不堪的孙洪,再回想尸检报告上关于扼痕的描述。
他差一点,就让一个假凶手,顶替了真凶的罪名。
卢明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狠狠地瞪了徐毅一眼,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徐毅!”
“这就是你审出来的结果?”
“人抓回来,连最基本的体貌特征比对都不做吗?”
“尸检报告都白发给你们了?”
“我……”
徐毅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还有你们!”
卢明环视了一圈监控室里的其他警员,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一个两个的,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嚷嚷着要破案,要结案。”
“案子是这么破的吗?”
“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冤枉一个好人,放过一个真正的罪犯!”
“都给我好好学学徐帆!”
卢明指着徐帆。
“看看人家是怎么观察问题的!”
“都给我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反思一下自己今天到底在干什么!”
“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室!”
训斥完众人,卢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
他走到徐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去我办公室。”
说完,他便率先走出了令人窒息的监控室。
徐帆冲着垂头丧气的徐毅和其他同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安慰,然后也跟了出去。
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
卢明把一沓厚厚的案情资料放在徐帆面前的桌子上,又给他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
咖啡的香气,混杂着纸张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说说你的看法。”
卢明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眉头紧锁。
徐帆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是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字,每一张图片上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卢明偶尔抽烟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窗外的城市,早已陷入沉睡。
办公室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
徐帆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最后一份资料。
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个凶手,很谨慎,而且很聪明。”
徐帆开口了,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
“他选择了孙洪这样一个目标,来作为他的挡箭牌。”
卢明弹了弹烟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孙洪是流浪汉,智力有缺陷,社会关系简单,几乎为零。”
“他经常在案发公园附近活动,也确实对死者秦红惠有某种程度的‘关注’。”
“这些特征,让他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凶手很可能在暗中观察了孙洪很久,熟悉他的所有习性。”
“甚至,他可能故意引导孙洪在案发当晚出现在公园附近,制造目击。”
“然后,他自己动手杀人,再把警方的视线,巧妙地引到孙洪身上。”
如果真如徐帆所说,那这个凶手就太可怕了。
他不仅犯下了残忍的罪行,还在事后布下了一个几乎天衣无缝的局。
要不是徐帆心细如发,看出了孙洪体格上的破绽。
恐怕这起案子,真的就要以“流浪汉杀人”而草草了结了。
“一个心思如此缜密的罪犯……”
卢明喃喃自语。
“他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秦红惠一个人。”
两人又探讨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才各自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躺下休息。
清晨七点多。
卢明被自己设定的闹钟吵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身上还盖着那件警服外套。
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行军床。
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徐帆呢?
卢明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办公桌。
只见徐帆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桌子上,摊开了好几份案卷资料,上面被他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标注得密密麻麻。
这家伙……是铁打的吗?
卢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过了十几分钟,卢明拎着两袋热气腾腾的早餐回来了。
一袋是肉包子,另一袋是温热的豆浆。
“趁热吃。”
他把早餐放在徐帆手边。
徐帆这才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卢队”。
然后,他便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着豆浆,眼睛却还盯着桌上的资料。
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分析着什么。
这副“干饭不忘工作”的模样,让卢明既好气又好笑。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那台红色的座机电话,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铃声。
铃声在安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不祥。
卢明的心头一紧,立刻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刑侦大队。”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卢明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他挂断电话,看向刚刚放下早餐,正一脸疑惑望过来的徐帆。
卢明的嘴唇动了动。
“卞下观赏区附近的玉林路,又死了一个。”
话音未落,徐帆已经站起身。
他迅速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好,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眼神里再无倦意。
卢明抓起车钥匙。
两人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一同快步冲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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