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章被她晃得无奈,屈指弹了下她光洁的脑门,“我又没指望着你去考状元,但该学的一样也不该少,难不成你想做个被人哄骗了还帮人数钱的傻丫头?”
“那哪儿能啊!就在三皇子府那几日,季老二私房钱藏哪我都知道了!”
寒岁嘻嘻地讨饶,白玉章却不吃她那一套,脸色愈发严厉,“你这些小聪明能得一时之利,却终不能长久,若你想将来走的长远,就要读书明理。”
“那是自然,我要像白姐姐和沈姐姐那样厉害!”
寒岁拉着两人求饶,扯着两人衣袖央求,“咱们快去镇上买年货吧!再晚好的都被挑没了!我保证,过完这个年,一定乖乖念书!”
白玉章和沈怀薇被她磨得没办法,且的确该准备年货了,起身穿戴厚实,去往镇集采买年货。
长街人声熙攘,货郎担头堆着红艳艳的窗花对联,竹架上悬满腊肉干菇,各色摊铺鳞次栉比,空气里弥漫着炒货干果的焦香、糖蜜的甜腻以及爆竹的硫磺味儿,端的是年关将近的热闹气象。
寒岁蹲在糖画摊前挪不动步,忽听茶棚里几个老汉高声谈笑。
“谢将军这一仗打得是真漂亮!直捣黄龙,杀得那北狄蛮子哭爹喊娘,一口气退了三百里!!”
“可不是?听说陛下要在京城犒军,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寒岁倏然回头,与沈怀薇目光一碰,齐齐望向白玉章。
白玉章正在干货摊前捏着核桃挑挑拣拣,摊主热情招呼,“姑娘好眼力!这是新到的陇西核桃,皮薄肉厚,香得很!说来也巧,谢将军凯旋的队伍,前些日子还经过陇西地界呢!咱们这核桃也沾上喜气了,姑娘买回去当年货保准儿能年年顺!”
摊主能说会道,把核桃夸出花。白玉章面色无波,只自袖中取出荷包,数出铜钱递上去,“劳烦掌柜,称三斤核桃,再另包二两枸杞、半斤桂圆。”
待摊主利索地将几包干货装好,系上麻绳捧上,白玉章这才转身,眸光清凌凌地扫过寒岁与沈怀薇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笑道,“傻愣着做什么?再不将年货采买齐全,待到除夕夜,我们仨怕是要对着空灶冷灶,枯坐守岁了!”
既然白玉章不愿提及往事,沈怀薇和寒岁自然不会惹她烦心。置办完年货,三人提着东西往家走去。寒岁终究年少,很快又将心思转回眼前,叽叽喳喳说着年夜饭该做什么菜,沈怀薇柔声应和着,白玉章偶尔补充两句,很快便将那个小插曲拂散了。
回到济世堂时,一人负手立于门前,身形颀长,着一袭墨青色常服,肩头落了些许雪花,似是等候有时。他手中提着许多年货,从风鸡腊肉到蜜饯点心,一应俱全。
闻得脚步声,那人蓦然回首,眉目锋锐而自带一股凛然之气,正是陆云归。
“陆大人!”寒岁惊喜叫道,蹦跳着迎上前去。
陆云归目光掠过站在一旁的沈怀薇,见她手中提着几包药材干货,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指尖相触时,沈怀薇微微侧过脸去,耳垂染上薄红。陆云归的耳根亦不自觉泛起暖色,却在白玉章似笑非笑的注视中强自镇定,温言道,“想着你们年下忙碌,顺路带些东西过来。看来,我倒是与诸位想到一处去了。”
白玉章与寒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皆是笑意盈盈,忙将人迎进院中。
安顿好那小山似的年货后,白玉章便示意沈怀薇暂且招待陆云归,自己则拉了寒岁避至厨房忙活。
寒岁一边折断干柴,一边凑到白玉章耳边,掩不住地兴奋道,“陆大人这两个跑了四趟,京城那头的差事都快撇下了,沈姐姐是不是好事将近啦?”
白玉章垂眸整理着灶台边的食材,语气笃定,“且看着吧,除非沈大人沉冤得雪,否则以怀薇的性子,断不会轻易谈及婚嫁。”
话音未落,忽闻屋内传来沈怀薇一声压抑不住的悲声。
两人神色骤变,即刻跑进屋内。但见沈怀薇跌坐于椅中,肩头剧烈颤动,泪水已从指缝间蜿蜒而下。陆云归立于一旁,手中却紧紧捏着一卷盖有朱红大印的文书,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怜惜。
白玉章目光瞬间落在那卷文书上,陆云归将文书放在沈怀薇面前,解释道,“陛下明鉴,重审旧案,沈大人冤屈已然昭雪。”
寒岁早已扑过去抱住沈怀薇,轻声安慰。泪眼朦胧中,沈怀薇抬首望向那卷文书,心绪难平,她想起父亲行刑那日,亦是漫天飞雪,而今雪还在下,但已是洗净尘垢的清明之雪,覆旧痕而育新芽,掩悲声而蓄春雷。
沈怀薇起身,郑重敛衽行礼,“烦请陆大人代民女谢天恩。父亲若知盛世得遇明主,九泉之下亦当含笑。”
陆云归默默为沈怀薇递上一方素帕,看向白玉章的目光似有深意,“陛下已为十余名蒙冤大臣平反,如今力推新政,广开言路,实乃旷古明君。”
白玉章倚在雕花隔扇旁,恍若未闻。窗外琼瑶碎玉翩跹而下,恍若九天仙娥揉碎云絮,将万里清白洒向人间。
随后沈怀薇焚香祭拜告慰沈大人,陆云归担心她忧思伤神,特地多告了几天假,期间又是如何挖空心思逗沈怀薇开心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翌日。
雪后初霁,日光透过云层,洒下稀薄暖意。
沈怀薇挎着药箱出门看诊,陆云归自然随行左右,寒岁贪玩儿,这会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白玉章则挽起衣袖,将昨日还没整理完的年货一一归置整齐。
忽而,叩门声起,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来了!沈大夫出门看诊了,若是哪里不适... ...”
白玉章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快步走向院门,门闩拉开,话音却戛然而止。
映天雪色里,立着个玄色劲装的身影。来人一身风尘仆仆,肩头发梢皆沾着雪粒,眉目较半年前清减许多,眼底还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唯有望向她时,那深邃的眸光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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