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息。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两次深呼吸的时间。
对于程敢这样的战士来说，足够她做出三次致命攻击，或者更换一个弹匣。
而对于此刻的周觉来说，这十息，是她与死神赛跑的全部时长。
没有半分犹豫。
在老树咆哮响起的瞬间，周觉已经闭上了双眼，将全部心神，直直地坠向自己的识海。
没有退路，也无需再选。
当程敢毫不犹豫地说出“我陪你”的那一刻，周觉心里那点关于“泼天富贵”的贪念，就已经被她亲手掐灭了。
富贵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战友故，二者皆可抛！
更何况，这富贵，还是带毒的。
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最后变成一个移动的生化危机策源地。
“嗡——”
识海的景象，与往日大不相同。
不再是那片稳定而浩瀚的星空，此刻的识海，简直就是一锅煮沸了的数据乱粥。
一边系统正在吞噬、融合，那团从鹰酱基地吞噬而来的“核心数据”。
【系统……升级……占用率99%……】
【滋……滋……核心模块……离线……】
零星的、断断续续的系统提示，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收音机，在她的意识深处闪烁。
周觉的心，沉了一半。
果然，系统是指望不上了。
另一边，那个散发着微光的“星芒秘匣”，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但此刻，它给周觉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以往的星芒秘匣，像是一个听话的、没有感情的工具。而现在，它像一头被大餐唤醒的饥饿野兽。
一股股贪婪、渴望、急切的情绪，从秘匣本身散发出来，不断传送给周觉。
【吃掉它！】
【本源……能量……美味……】
【吞噬！吞噬！吞噬！】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本能冲动。周觉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头饿了千百年的凶兽面前，而她手里，却拿着一块对方无法拒绝的顶级美餐。
现在，她不仅不能把这块肉给它，还得逼着这头凶兽，亲手把肉给毁了！
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别吵！”周觉用尽全力，将自己的意志拧成一股绳，狠狠地撞向星芒秘匣的渴望：“听我的指令！”
【饿……】
星芒秘匣的回应简单粗暴，甚至还带着一丝委屈。
周觉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搁这儿卖萌！
“听话！毁了它，以后给你找更好吃的！”周觉只能像哄骗小孩一样，在意识里大吼。
就在这时，一道纯粹、温和，带着草木清香的绿色光点，穿透了她识海里的数据风暴，精准地投射到了她的意识核心。
是老树！
那光点迅速展开，化作一幅立体的、不断变化的星图。而在星图的最中心，一个极其微小，却明亮到无法忽视的坐标点，正在剧烈地脉动着。
那里，就是“生命之心”的本体！
“就是现在！”老树苍老而急切的声音，直接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锁定它！想着‘分解’！‘抹除’！让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周觉不敢再耽搁，立刻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个绿色的坐标点上。
然后，她对着星芒秘匣，下达了此生最艰难的一个指令。
“星芒秘匣！目标锁定！执行……‘分解’！‘抹除’！‘归墟’指令！”
【归……墟？】
星芒秘匣似乎是愣了一下。
本能与指令截然相反，那股疯狂的饥饿感，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识海之外，程敢正经历着此生最漫长的几秒钟。
老树身上爆发出的绿色光芒，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二十米的绝对领域。领域之内，风平浪静。领域之外，群魔乱舞。
那些扭曲的树木，已经彻底变成了怪物。它们的树干上，长出了一张张痛苦哀嚎的人脸，无数尖锐的枝干如同手臂，疯狂地抽打、撞击着绿色的光罩。
“砰！砰！砰！”
每一次撞击，都让光罩产生剧烈的涟漪。
老树那庞大的身躯，也随之微微颤抖。它胸口那团作为“控制器”的生命之心投影，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小姑娘……我快撑不住了……”老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虚弱。
“吼！”
一头由无数藤蔓和淤泥纠结而成的怪物，突破了光罩的薄弱点，猛地扑了进来！
它的形态酷似一头猎豹，但体型却堪比卡车，身上挂满了倒刺和毒菌，张开的大嘴里，没有牙齿，而是一圈圈如同鲨鱼般旋转的利刃！
程敢甚至来不及提醒周觉。
她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
她不退反进，一个滑步迎着怪物冲了上去，身体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
在与怪物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手中的突击步枪，已经调成了单发模式。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点射。
三发子弹，呈品字形，精准地命中了怪物核心处，一团若隐若现的红色光点！
那是怪物的核心！
“嗷——！”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化作一滩冒着黑烟的烂泥。
程敢看也不看战果，立刻回身，重新挡在周觉身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光罩外那些蠢蠢欲动的怪物。
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这里的怪物，太诡异了。它们没有固定的要害，唯一的弱点，似乎就是体内那个能量核心。
但核心的位置，飘忽不定。
“小觉！快！”她低吼道。
她能感觉到，老树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光罩，随时都可能破碎！
识海之内。
周觉的意志，与星芒秘匣的本能，陷入了最后的角力。
【指令……冲突……】
【本能：吞噬……】
【指令：归墟……】
周觉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我命令你，立刻执行‘归墟’！”
【指令‘归墟’……开始解析……分解、抹除、化为虚无……】
星芒秘匣那古朴的表面上，那些繁复的纹路，在这一刻，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诡异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
一股比“吞噬”时，还要恐怖、还要古老、还要不讲道理的气息，从秘匣深处，缓缓苏醒。
那是一种……绝对的“无”。
仿佛它一出现，周围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化为最原始的虚空。
成了！
周觉心中一喜。
然而，就在星芒秘匣即将对准那个绿色坐标，发动这至强一击的瞬间！
【警告！警告！系统升级遭遇错误！】
【“核心银蓝数据流”……失控！】
“轰——！”
那条原本还在被系统吸收的核心数据，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挣脱了所有束缚，狠狠地撞向了正在启动的“星芒秘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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