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她头也没抬,手指轻轻敲了敲盒底,“咚咚”两声,在试有没有夹层。
“嗯。”诗画把外衣脱了挂上架,“和离书在这儿,我一路贴胸口捂着,没让风吹着。”
沈悦这才转过来,接过那张纸,展开扫了一眼,又折好,随手搁在边上。
“顾言洲签字时手抖没?”
“抖得笔都拿不稳。”诗画笑了一声,“按完印还问我,能不能留个副本——我说,您这儿连灰都不给他留。”
沈悦也笑了,把盒子往她面前一推:“那你猜他给我留了什么?”
诗画一愣:“不是全清了吗?账上东西都对上了。”
“就少一样。”她指尖点了点盒子里沿,“娘留给我的赤金红宝步摇,没进侯府库房账,也没在我嫁妆单上。”
墨情端着药碗进来,听见这话,顺口道:“我问过厨房的小丫头,她说有天半夜,顾世子亲自来主院取了个匣子,走时掖在袖里。”
沈悦“哦”了一声,没急,先咬了口桌上剩的核桃酥。
“还挺香。”她嚼着,“他要是顺别的,我还真懒得管。但这支步摇……是娘出嫁那天戴的,后来年年压箱底,专等我用。”
知意从帘子后头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芝麻糖:“那咱们现在就去他书房翻?他今儿签了字,肯定心虚,说不定藏哪儿了。”
“不去。”沈悦摇头,“现在去找,他立马知道我们盯上了。到时候要么烧了,要么送人,反倒没了把柄。”
屋里静了静。
书诗拧了毛巾递过去:“您的意思是……先不动?”
“对。”沈悦擦了把手,把空盒子扣回去,“让他以为我还不知道。等哪天他得意了,觉得自己翻盘有望了,我再让知意‘无意’撞见——就说打扫的时候从床板缝里抠出来的。”
知意眼睛一亮:“还能带个信封,写着‘赠婉柔’?”
“你可真坏。”沈悦笑出声,“不过别写名字,就放他书案上,露出一角。他自己会脑补全套。”
诗画坐下来,托着下巴:“主子这是不光要回东西,还得让他自己吓自己。”
“聪明。”沈悦点头,“我要的是他以后看见金簪都哆嗦。一支步摇而已,我不缺钱,但我得让他明白——有些东西,他拿了,就得一辈子提心吊胆。”
墨情把药碗放下:“那这药……还喝吗?”
“喝啊。”沈悦接过碗,“你不都说换三遍水才熬出来?我不喝,白费你功夫。”
她喝了一口,皱眉:“还是苦。”
“加了安神的,睡得好点。”墨情轻声说,“您昨晚梦到掉河里了,喊了两声‘别拉我’。”
沈悦顿了下,没接话,只低头继续喝。
喝完把碗递回去:“下次多放点蜜。”
墨情应了,转身去洗碗,背影看着有点紧。
知意瞅了眼,小声跟书诗嘀咕:“她又熬通宵了吧?眼底下都青了。”
书诗点头:“灶房说她半夜起来三次,试了四副方子。”
那边沈悦已经起身,走到床头,掀开一块雕花木板,露出暗格。
“来。”她招手,“把和离书放这儿。”
诗画赶紧把文书拿出来,墨情从怀里取出个小铁匣,乌漆木底镶着铜边,盖子一开,里头铺着一层干艾草。
“我熏过的。”她说,“防潮防虫,也能挡点毒气。要是有人想用药熏纸,味道不对马上能闻出来。”
沈悦点点头,亲手把和离书放进去,合上盖,咔哒一声锁上。
“钥匙呢?”她问。
诗画掏出一把:“我保管一把。”
书诗从腰带上解下另一把:“我这个,贴身带着,洗澡都不摘。”
“行。”沈悦把铁匣推进暗格,盖上板,“这玩意儿比银票值钱,谁动它,我就当谁想让我回侯府。”
没人笑。
都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屋外风刮了一下窗纸,啪地响了一声。
沈悦坐回榻上,摸了摸发髻,忽然说:“你们说,顾言洲现在最怕什么?”
知意正剥橘子,抬头:“怕他爹下大狱?”
“那是朝廷的事。”沈悦晃了晃脚,“他怕的,是我突然拿出点他以为早毁了的东西。”
诗画反应过来:“比如那支步摇?”
“对。”她眯眼,“我不找,也不说丢了。就让它在他脑子里长着——到底还在不在?我知不知道?会不会哪天甩出来?”
书诗低声笑:“主子这是不拔刀,但刀影一直晃着他眼睛。”
“聪明。”沈悦抓了把瓜子嗑,“我要的不是他认错,是他以后听见我名字,膝盖先软。”
知意把橘子分给大家,忽然想起什么:“那……我是不是得先去趟侯府附近?看看他书房啥样,万一真要去‘找’,起码不迷路。”
“不急。”沈悦摆手,“你现在去,容易露馅。等过几天,他松口气了,你再找个由头混进去——就说替货郎问路,顺便蹭口水喝。”
“行。”知意点头,“我还能问他家厨娘打听菜单,看最近吃不吃辣——吃辣说明心情不错,正好下手。”
诗画笑出声:“你还真当自己是去吃饭的。”
“那不然?”知意耸肩,“总不能扛个梯子直接爬窗户吧。”
墨情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新煎的药:“主子,今晚加了酸枣仁,睡得沉些。”
“谢了。”沈悦接过碗,“你自个儿也睡会儿,别老守着药炉。”
“我没事。”她低着头,“就是……刚才灶房那个新来的小丫头,眼神不太对。”
“怎么?”
“她盯着这药碗看了好久。”墨情声音压低,“我让她走,她还问,这药是不是特别贵。”
书诗立刻站起身:“明儿就打发她走。”
“不忙。”沈悦喝着药,“让她留着。看多久,我都让她看。反正每回煎药,我都换方子。”
知意眼睛一转:“那干脆明天煮一锅甘草汤,骗她说这是主子的‘续命药’。”
“行。”沈悦咧嘴,“就说我一天不喝就得抽筋,全家倒霉。”
诗画笑着摇头:“您这一套一套的,比戏文还热闹。”
“活着嘛。”沈悦把碗底残渣倒进痰盂,“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外面打更的声音飘进来,二更了。
风小了些。
灯芯爆了个花。
沈悦靠在榻上,手里捏着枚铜钱,一下下弹着。
“主子。”书诗轻声问,“接下来……真就这么歇着?”
“歇?”她抬眼,“这才刚开始。和离是完了,可有些人,还没尝够苦头。”
知意凑近:“您想动谁?”
沈悦没答,只把铜钱往桌上一拍,正面朝上。
“时候到了,自然有人送上门。”她笑了笑,“咱们只管等着,茶要热,刀要藏。”
屋里安静下来。
墨情收拾完药具,低声说:“我再去看看灶房。”
诗画拦住她:“你去歇着,我去就行。”
两人在门口错身,谁都没说话。
沈悦闭了会儿眼,忽然睁开来:“诗画。”
“在。”
“明天……帮我买盒胭脂。”
“要哪个牌子的?”
“就街角那家,桃红色的。”她顿了顿,“顺便,问问掌柜的,最近有没有人打听左相府的事。”
诗画眼神一闪:“成。我多聊几句,看他吐不吐实话。”
沈悦点头,重新躺下。
窗外月光照进来,刚好落在她手背上。
她没动,任那光慢慢爬上手腕。
知意蹲下给她掖被角,小声说:“您真不担心顾言洲再搞事?”
“他敢。”沈悦眼皮都没抬,“我现在不怕他动手,就怕他不动。”
屋里只剩呼吸声。
过了会儿,书诗忽然开口:“那步摇……真不打算要回来?”
沈悦嘴角微微翘起。
“我要的不是步摇。”
“是它还在他那儿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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